第70章唯独你例外我不曾试图探寻过任何人的……
“种满它。。。。。。这是花种?”陆小凤喃喃道。
在雪山上种花,听起来像是缘木求鱼丶煎水作冰,可烟津那双微微睁大的狐狸眼里却是全然的认真。
尚且什麽都还未发生,陆小凤的心就已经软了下去。这种绵软源自于,你明白有人正试图托举你。生怕你在此间坠落,而後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陆小凤摩挲着锦袋上的金线,想问出口的话悄然冰融。
只有种下去,才会解开答案。他想,倘若事事皆要问出一个答案,就太过寡淡。人生正因有数不尽的谜而有趣丶有味。
他们的谜已在这浑然一白的天地里彼此碰触丶交汇。
烟津并没有细问,那个年少时孤立无援的瞬间到底多无助丶多痛苦?正如陆小凤也没问出口,那句孤兵哀将前为什麽要加上‘也’?
然而他们都知道,那空隙交错的瞬间,或许正有严丝合缝的机关在那一瞬完成了重叠。
馀下的,便是拨雪寻春。
因为一只狐狸精为他撑起了伞,风势渐疲,纷纷扬扬的飞雪柔柔地落下。
在漫天的大雪中,烟津蓦然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往山顶上跑,茫茫的雪地骤然响起跳脱的踩雪声。
这毫无预兆的一拽,陆小凤险些左脚绊住右脚摔倒。他一踉跄,正关节僵硬涩痛间,一缕花瓣便如匹缎般缠上了他的双腿。
他整个人倏尔一轻,被风载着悬起一尺,还未站稳便已随着烟津流星赶月般飞了出去。
那粉黛色的锦袋正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着花种,一粒粒似尘土般在寒风里飞扬。
他们在这片雪山上肆意撒野。
风在身後追,雪都要为他们绕行。
陆小凤的轻功当然已是世间数一数二的水平,然而此刻,这种似要破开一切的速度,仍然让他睁大了眼睛。
烟津攥紧他的手,偏头喊道:“用力跑起来啊!我是你的,风也是你的!越过这座山,风雪都在你脚下。”
风从口腔里灌进去,自心脏处拐弯去扣响心魂。陆小凤微微发颤,眼里被肆虐的风吹出热泪,这滴泪迅速结成冰丶凝在眼角,迟迟不敢落下。
这道声音紧紧攥着他,攥着他的心神丶他的一切。于是他闭起眼,将一切痛苦阖进黑暗里,只奔赴着往前。
愈来愈快,愈来愈快。整个人就像被风吹空了一样,身上的血肉却渐渐炙热起来。
密密麻麻的灼热似蚁虫般自各个骨骼里爬出来,是被重新唤醒的丶埋在身躯里的灼热。
这点热从未消失过,只是日日隐藏在骨骼之下,被压抑着,无处倾泻。
内心那一处囚笼的枷锁,正在眼前。
心脏像是被重重吊起又落下,他在一阵阵瑟缩中猝然睁开眼。
那片山丶那片雪都在他脚下。
过往纷飞的回忆迅速流转,他的胸腔重重起伏着,瞳仁一圈圈地缩小。
烟津捧过他的脸,倏尔认真道:“陆小凤,谁也困不住你,风也不行。”
过往不行,痛苦不行,你自己也不行。
陆小凤怔怔地看着她,心口某一处的冰山被重重撞倒,细碎的冰块落了一地。
在响彻天际的碎冰声中,嘈杂的风雪声骤然远去。
她的一缕青丝拂过脸颊,触感微凉而麻痒。
陆小凤眼也不眨地缓缓伸出手握住,只觉内心有无数热流随着这青丝被牵引出来,暖融了一地的雪水。
他面上的胭脂早已被雪融尽了,冰冷的丶死灰色的面颊现在才透出一点血色。狭长的睫缝里漏着那双点漆般的深眸,此刻却目光澄澄地盯着她,专注而柔和。
烟津只是冲他笑,手指轻轻滑过他陷落下去的眼眶,力道轻得难以察觉,或许甚至连自己也没发现。
“花开了。”烟津道。
陆小凤被她牵引着凝眸伫望山脚,一大片一大片的粉黛乱子草似潮水般漫开来,一阵风吹过,粉色的云雾海洋已至眼前。
刺眼空茫的白一瞬间被吞吃干净,一整座山被彻底染成了粉色,一望无际的丶铺天盖地的。
这是陆小凤第二次见到粉雾。
他下意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揉过一片,触感是软茸的丶温暖的,像脂粉一样。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碧蓝色的天似水洗般笼着这片粉海。
烟津看向他,“以後你想起那段过去,也要想起这片粉色的海。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