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一切曾经肆意享受的片刻欢愉,都成了梗在心口的刀刃,刀刀刺痛心肺。
一想起来,更如毒酒入喉,烈火沸灼脏腑。
他从不觉得女子有‘失贞’一说,男欢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江湖儿女一贯不会将此看得太重。
可是爱上一个人,便只想把一切都递到她面前。爱原是一种贪欲,而这贪欲的刀口却是对着自己的,唯恐自己不够好,唯恐给的实在太少。
愈爱便愈害怕失去,这种隐忧令他恨不得削掉身上所有不好的过往。
偏偏舞姬们尤不识趣,一双双柔荑还要往他胸口伸。
陆小凤冷冷道:“这手要是不长眼,去处便很难说了。”
稀奇,真稀奇,这真是那个四条眉毛的风流浪子陆小凤?
那江湖客很意外:“陆小凤竟被一个女人迷成这样,恐怕江湖上的红颜都要以泪洗面了。”
烟津握着腕口的手一顿,蓦然转身望向那江湖客,楚楚可怜道:“难道你忍心叫我以泪洗面吗?”
长长的睫羽轻闪一下,烟红的薄晕簇着那双含着春水的狐狸眼,这满溢出来的春水便一滴滴地填满了心房。
莫说回话了,他便是魂也叫不回来了。
脑海里只冒出山野志怪上写的第一行字:狐媚之目,不可视之,视之便为其所惑。
下一息,那摄人心魄的狐狸眼便被一只满是擦痕的大掌强硬地捂了去。
陆小凤的胸腔重重起伏两下,压下心间尖锐的不悦,冷冷扫了那失神的江湖客一眼。
这人他曾在某个山庄的宴席上见过,怎麽从前不觉这人这般令人生厌?
那庄家便是故意使出这一招离心计,当即便笑眯眯道:“只是叫人伺候着喝些酒水,我想这位姑娘也不会苛责的。公子难道还怕一声河东狮吼,怕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江湖客最好面子,唐毫不信这般激他都无用。
但他不知道陆小凤这人从来吃软不吃硬的。
陆小凤捂着她眼睛的力道更紧些,蓦然低头一笑,嗄声道:“何止是大气都不敢出?谁叫我爱上了她?”
这话一出,满场的江湖客皆一哗然,到底是谁,能叫陆小凤说出这样的话?
像是听到了衆人的心声,陆小凤喝醉了似的,忽然扬声道:“她就是我的梦中情人!全天下最美丶最温柔丶最可爱丶最甜蜜的女人。”
他想到了什麽似的勾唇一笑,“比蜜还要甜。陆小凤已经不可救药地被她迷住了。”
他手心的薄茧轻擦着眼皮,烟津的长睫轻眨两下,凝着眼前这点黑,俏声道:“我看你确实少喝了一碗药。”
陆小凤扑哧地笑出声,酒窝深深陷下去,轻快地呼出一口,肆意道:“烟津,她叫烟津。她可以拿走我的钱,我的身体,我的内脏,我的一切!”
烟津听不下去了,一把拍下他的手。她仰起头,转身对上那双发着亮的眼睛,促狭的话却融在喉间,再也没了踪迹。
他弯下腰,用那双笑弯了的眸子对着她眨眼,明晃晃道:“谁叫我爱上你了?”
肆意而热烈的穿堂风顿起,迎面吹散她满肩的青丝。发丝飘摇间,步摇在风中摇晃碰撞,银丝流苏颤动的叮咛声不绝如缕。
烟津握紧手,抑下呼之欲出的心跳,只馀耳畔不断回响的水流叮咚声,漫山的薄雪也为灼热的风暖融。
人群中又响起一道粗哑的嘶声,“明天江湖上的传闻应当会很精彩了!”
陆小凤笑弯了腰,顶着无数炽热的目光,毫不掩饰道:“我要是在乎这些虚名就不是陆小凤了。说不定明天就死了,我就是要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我非她不可。她,是我的。”
他擡起眸,无数烛火在其间燃起光,甚至飞扬起几分年少时才有的张狂。
烟津怔怔地看着,仿佛只凭他的眼睛便能烧灯续昼。
唐毫迎上他锐利的目光,冷着脸点点头道:“陆公子一腔深情,倒不好辱没了。”
他话风一转,猝然道:“陆公子既已垒了诸多筹码,想必也是为见楼主,以求夙愿成真。”
陆小凤笑道:“不错。”
唐毫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
他躬身道:“陆公子赌技精湛,但若想见楼主,这些筹码却远远不够。押宝到底限金银票数,恐怕两位也未尽兴。若愿意以全部筹码豪赌一局,我想今日得见楼主的机会便非二位莫属了。”
陆小凤与烟津一对视,挑眉道:“赌,当然要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