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暴涨的焦灼与愤怒被安抚一瞬,他的眼神仍很锐利,肌肉绷得很紧,警惕地盯着她,带着一点野兽蜕不掉的攻击性,似脱水鱼般扑腾的手脚却终于僵硬地迟缓了下来。
似乎终于跌跌撞撞地摸寻到了安抚狼崽的法门,栖棠长舒了一口气。
垂眸凝着他面颊上干裂的小口子,因疼痛而微颤的左手搭上他毛躁脏乱的发顶,轻柔地揉两下,额头贴上他的,学着小师妹安抚御云犬般,轻摇两下,喉咙里生涩地发出一些无意味的安抚音。
绝对不像是任何频率的狼嚎,因为狼群不会给予他回应,这只畸形的鹿却会。
他的耳朵神经质地痉挛两下,眸光紧紧盯着眼前行走的粮仓,不敢错过任何风吹草动。
。。。。。。
等栖棠抱着他到湖边时,额角已经沁满了汗,痛丶热丶累重重压上脊背,剑灵大人失力地坐下身。
这辈子没吃过这种苦。
水畔蔓延着一片苍翠,头顶是遮天的绿荫,山风轻掠而过,惊起湖面细微的涟漪,布满汗渍与血迹的手浅浅探入沁凉的湖水,顷刻间解了燥热,连伤口处的隐痛也被抚慰几分。
栖棠洗了把脸,在湖畔折了一把软叶後,将一旁警惕的狼崽揪进了自己怀里。
他像是从泥潭血泊里挖出来的,小脸脏得看不清,头发乱糟糟,满是枯叶草屑,就像个住在破屋烂庙里,刚打完架的小乞儿。
更像只惨兮兮的邋遢小狼崽。
还用那双锐利的碧眼瞪她呢。
栖棠无言和他对视几息,最後败下阵来,决定在包扎伤口前先把邋遢小狼洗干净。
生怕他误会发狂,只能循序渐进,先把脏兮兮的脸蛋洗干净,好教他明白自己没有恶意。
软叶飘上澄澈的湖面,栖棠抱着无声挣扎的狼崽往前倾身。
**
水面的倒影里清晰地映出他那张与狼截然不同的脸。
那身紧裹的狼皮再次被暴力地撕扯下,连同所有的认知,一起鲜血淋漓地自身躯上剥离。
每一阵水波的晃荡都仿佛在尖声呵斥他的畸形。
这个宿在每一面水潭湖泊里的噩梦,如蛆附骨般缠上来,野蛮残忍地塞进瞳仁里,顺着猩红的眼眶钻进空荡荡的胸腔里,挤压着那颗从未获得安宁与归属的心。
他非人,也非狼,在水镜的倒影里,尚且年幼的狼少年只能被迫一次次地丢失自己,打碎自己。
栖棠才握紧沾湿的软叶,怀里的狼崽便倏地弓起背,被缚住的手脚激烈地开合,布条勒进软肉,磨出了道道血痕。
软布撕裂的声音与发狂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他的眼球暴突,近乎暴怒地用脑袋砸碎湖面,毫无章法,彻底失了控,整个人似乎都要跌下去。
栖棠瞳孔一缩,紧紧上前拦着腰将他整个拖回来。
他的身体滚烫,浑身都在发抖,不受控制地在她怀里挣扎发狂,频频撞上她的伤口。
栖棠唇色发白,紧闭噙满了眼泪的眸子,忍着痛抱紧他,“别怕,别怕。”
她低下头,下巴抵在他的後脑勺处,连腿都蜷紧,自四面八方将他包裹。
眼前蓦然陷入黑暗,那股柔软的气味又漫过来,他躲进另一具温暖的身体里,似短暂逃离梦魇般剧烈喘息着,力竭崩溃地靠在她心口,只想咬下去,啃咬自己与眼前的血肉。
栖棠凝着剧烈晃荡的湖面惊魂未定,只能不知疲惫地抚摸着他低垂的脑袋,“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洗了,不洗了好不好?”
。。。。。。
少女激越的心跳声闷在胸腔与狼崽的耳道里,似潮水般倒灌。
他红着眼,不声不响地磨了磨犬牙。
栖棠怕急了他又失控发狂,可是看着那张稚嫩的脸上几乎要溢出血的眼,和手腕脚踝处淤紫的勒痕,还是心软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收紧了缠上腰腹的细布,轻而又轻地系上了结。
除却对这只可怜巴巴的小狼崽的同情与怜悯外,更重要的是,剑灵大人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被袭击的痛了。
况且,也没有那麽多的布料供她撕了。
她的长裙早被长大後的流氓剑客削得不成样子,现在又因为年幼狼崽撕了大块,难道真要她不穿衣服吗?
栖棠扯了扯衣裙的下摆,偷偷摸摸地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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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永远在精准踩雷的路上|衣服越来越少的77:这不会是一场阴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