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
无妄鬼蜮内的天空总是被鬼气覆盖,永远处于黄昏时期,华容歇带着青袍渡刚刚走出戏楼,她们这才看清整栋戏楼的原样。
朱漆楼柱缠满暗金云纹,顶端的兽首衔着半截莹白骨灯,灯油是用无数小鬼炼制的,幽兰色的冥火将楼身雕梁上的戏文浮雕照的越发诡谲。
有的刻着花旦水袖间拖出的青丝鬼手,有的则是武生靴底踩着的骷髅碎玉。
外面没有宁复见和玉荣华的踪迹,华容歇也只好和青袍渡回到戏楼内。
二楼包厢挂着黑纱帘,帘上绣着血色戏词,怪风袭来,露出里面铺着的猩红绒毯,毯上摆放着镶嵌着珍珠的乌木桌椅。
桌角还有一盏凝着白露的酒杯,杯沿沾着几缕淡青色的鬼气。
“青袍渡,好久不见。”黑衣人拿着茶杯坐在对面,那双浅金色的眸子证明是华容家族的族人。
青袍渡刚握住腰间的承影剑,强大的威压便将她压得半跪在地上,华容歇也只好挡在青袍渡身前承受住威压。
黑衣人自然是华容亲桑,按照原本的计划,青袍渡死在这里,苏逸尘的恩便报完,苏逸尘便不用再受华容亲桑驱使。
偏偏出现华容歇这个搅局的,华容亲桑也不得不临时更改杀死青袍渡的计划。
倘若由华容亲桑亲自动手,华容歇势必会和她不死不休,不过由华容歇本人动手,结局自然会不同。
青袍渡是魔修,魔修最惧怕的便是心魔,华容亲桑只需要刺激一下便足以。
何况对对华容亲桑而言,华容歇身边之人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青袍渡。
先不说她们同是华容家族的後代,师姐妹之间相爱本就有违人伦,就算华容亲桑允许,族内那些家老难道会放过华容歇吗?
“真是可悲。”华容亲桑喝着茶水,语气中没有丝毫悲悯。
华容歇已经探查出眼前之人不是她们二人所能对付的,华容歇也不得不坐下暂且看黑衣人究竟想要做什麽。
华容歇一把握住青袍渡企图捏诀的手,她用眼神示意眼前之人不是她们二人所能招惹的存在。
华容亲桑轻轻的将茶杯放在桌案上,她笑着:“这麽多年,他人提起你,还是作为华容歇的陪衬。”
要不是华容歇死死拽着青袍渡,青袍渡恐怕要动手打眼前的黑衣人。
青袍渡修魔,努力成为蚀心阁的大弟子,只是为他人提起她时,不会再用华容歇和她做对比。
况且黑衣人并没有丝毫的讽刺,她只是说实话而已。
她跟随洛溪进入华容家族处理事务,那些人夸赞她,都是夸赞华容歇教出来一个好师妹。
仿佛只要华容歇存在一天,她做的好便是华容歇的功劳,她做不好就是她自己的问题。
青袍渡甩开华容歇的手,她讨厌这种事事被华容歇压一头的感觉,她不是庸人,却无法冲出作为华容歇陪衬的事实。
华容亲桑轻笑,青袍渡细微的情绪变化压根逃不出她的眼睛,她继续添油加火:
“其实当初你们二人被华容亲桑选中时,华容亲桑压根没有将你选中的想法,毕竟你可没有浅金色的眸子。”
绝望感瞬间将青袍渡包裹,她原本以为只要她努力便可以被华容亲桑选中,可事实是,被选中的人早就定下。
与其说华容歇和她一同竞争,还不如说她只不过是陪跑的。
华容亲桑的身形消散,她想要的只不过是青袍渡被心魔控制而已,被心魔控制的魔修极为危险,华容亲桑还不相信华容歇不会为正义除掉这个危害。
华容歇一把抓住青袍渡的手腕,她试图唤醒青袍渡的理智,可青袍渡却绝望的甩开华容歇的手:
“你放过我好不好?为什麽,我去哪里,你都要出现!我恨死你!”
青袍渡满脑子都是选拔之时被华容歇抢走的名额,成为青莲派弟子,大弟子之位却被华容歇夺走。
好似,她无论如何努力,最终都会被华容歇压一头,心魔浮现,青袍渡隐藏在心底的不甘也在心魔的驱使下浮现。
华容歇抱住青袍渡,她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不断的安慰着青袍渡,可青袍渡满心都是被华容歇夺走地位的绝望。
“我恨死你!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华容歇,你为什麽不能去死!你为什麽总是这样!只要有你的存在,我永远都会沦为背景板!”
“你为什麽不能去死!”青袍渡带着怨气,一口咬住华容歇的肩膀。
华容歇抱着青袍渡安慰,她也没有想到命运会这般。她不变强便保护不住青袍渡,变强则会让青袍渡怨恨她。
“师妹,别被心魔控制。”华容歇忍着肩膀处的剧痛,她耐心安抚着青袍渡。
心魔化作华容歇的模样,青袍渡死死抱着眼前的人,她压根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心魔还是华容歇本人。
心魔和华容歇的模样早就重叠。
“师妹,我不死,你永远都会是沦为陪衬的人。”心魔抱着青袍渡。
青袍渡不甘的咬住下唇,明明她也很努力,可却因为华容歇的存在,沦为衬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