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晚上七点半,屏幕上跳出来新消息。
馀尔安点进去,有一些是方瑞敏在群里发的工作消息,有一些是盘点工作表上的更新,还有一条新消息,是荆砚发来的,十分钟前。
“到家了吗”
馀尔安抓着手机,盯着那条消息,脚步慢了下来,最後停在楼梯口,唇角缓缓勾起来。
她抿了下唇,心脏突然像是注入了蜂蜜,又像是喝了适量的酒精,甚至有些雀跃。
“刚到。”她关上家门,将钥匙丢在玄关柜上,半倚着柜门,低头回复。
几秒後,屏幕那边又弹出来一则语音通话的邀请。
荆砚似乎很不喜欢打字,她不自觉翘了翘唇,左手接通了电话。
“今天怎麽样?”成熟磁性的男声从话筒里传出来。
“好累,”馀尔安轻轻叹了口气,“康睿的仓库太大了。”
她口吻似是抱怨,语气却微微上扬,疲惫中却听得出心情很不错。
荆砚挑了下眉,连续多日工作的疲惫也跟着一扫而光,他擡手按了按眉心,将电脑合上:“後悔转来审计部吗?”
馀尔安拉开椅子的动作一顿,思绪却飘到下午,她用左手接过那一叠灭菌台账记录表的时候,胡艺盯着她,忽而笑出了声。
馀尔安不明就里地询问。
胡艺扫了眼她依旧垂落的右手,语气中有些不好意思:“我刚都忘了。”
“什麽?”馀尔安问。
“忘了你右手有伤,”胡艺朝她歪了下头,轻笑一声,“只觉得你这个小朋友还真是厉害啊。”
馀尔安摇了摇头,又突然想到荆砚在电话那头,看不见她的动作,才轻声补充道:“不会。”
其实不只是胡艺,就连她自己,在後续使用PDA一件一件扫描核对的时候,也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右手受伤的情况。
在那一刻,她是一个审计的身份,已经彻彻底底压倒了她是一个残疾人的事实。
荆砚轻轻笑了笑,问道:“明天什麽安排?”
“和艺姐去盘特殊管理器械区。”
荆砚挑了挑眉:“要补课吗?”
馀尔安歪了歪脑袋,听出荆砚语气中藏着的几分促狭,她笑着将问题抛给他:“那取决于荆Par有没有空了。”
片刻沉默後,荆砚磁性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
“馀尔安,”他念她新的名字的时候,语气总是有几分郑重,像是在说一个承诺。
荆砚擡头,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升起,飘荡的月光洒满了窗台。
“你可以随时找我,”荆砚声音很轻,像是担心打搅什麽,每个字却又都很坚定,“我一直都在。”
他闭了闭眼,有酸涩的情绪涌上来。
从馀尔安还是馀鲤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她身边,以她并不知道的方式。
时钟以一种匀速的方式一点点流淌,馀尔安空白的word文档里已经密密麻麻记录了关于明天的知识点。
她盯着满屏的笔记,却迟迟没有合上电脑,馀尔安眼神有些空,她视线落在一个虚无的点上,脑海里却回想起通话的最後。
荆砚问她还有什麽问题。
她敲击键盘的左手停了下来,思绪却飘回胡艺和方瑞敏的闲聊中。
馀尔安抿了下唇,犹豫了片刻,最後还是下定决心,试探着开口:“我听说,总部一直不同意调岗。”
通话陷入了几秒沉默,片刻後,荆砚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25号要去风电场盘点,对吧。”
馀尔安一愣,荆砚像是把她後续的盘点安排都记住了。
“是。”馀尔安点了点头。
“我记得那家客户,在一片草原上,”荆砚说,“盘点的时候要坐升降机。”
馀尔安裹了裹被子,翻过身,闭着眼睛,想起荆砚磁性的嗓音透过话筒传到耳边。
他说:“等25号那天,你登上升降机,也许就会知道原因。”
馀尔安睁开眼睛,看见天花板,耳边回荡起他最後一句话。
“见世界,见衆生,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