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森然骨剑刺穿了楼宿的胸膛,温热的血喷溅在师先雪下巴处,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住了。
随着楼宿身体的倒下,周荒阴森的脸暴露在师先雪面前,他收回手,“早就知道你不堪大用,你以为我会真的相信你?你既用了折月的身体,就相当于将把柄送到了我的手里,这柄剑以折月血亲之骨制成,我知道杀了不了你这个孤魂野鬼,可牵制你完成阵法却足够了。”
楼宿神识被封,属于周折月的意识重新占据了这具身体,与师先雪他们不同,周折月并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他只是感觉自己睡了好长时间,才睁开眼便被亲叔叔用骨剑刺穿了胸膛。
“三叔…”
师先雪抱住不住呕血的周折月,看着他快速苍白下去的面容,愤怒地身体都在发抖:“周荒你是疯了吗!楼宿是不会死,可这是折月的身体,他怎麽经受的住!他可是你亲侄子!”
“亲侄子?我连我亲弟弟弟妹都敢杀,何况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小辈。”混沌石被抓回手中,周荒望着琉璃顶上日与月开始交汇,眼底隐隐的痴狂再也抑制不住泄出来,“人不狠立不稳,无情可破全局。我十六岁已经突破出窍後期,不到三十岁便是渡劫,可偏偏生不逢时,遇上了这麽个遭人唾弃的末法时代。”
“我怎麽可能甘心,也绝不会罢手。”
混沌石重新归位。
“开啓九幽噬灵阵的代价难道你不知道吗?纵使报了仇,这片大陆也会陷入末世之中,你们还是一样无法参透大道。”
“什麽报仇?我要的是得道成仙。”
日月之辉透过琉璃顶照耀下来,衆仙门的弟子几乎都参与了阵法开啓,很快,随着阵法顺利打开,他们发觉自己已经无法抽身,阵法中的青铜鼎中似乎有什麽诡异的东西在贪婪地吸取他们的法术,要将他们吸成干尸才罢休。
想到琉璃塔下那些灾民的惨状,他们瞬间慌了神。
“师父!师父救命!”
随着画面中日月引归位,周荒哈哈大笑,毫无怜悯:“什麽杀阵生阵,这分明是助我成仙的通途大路。”
师先雪浑身血液凉透了,周荒欺骗了所有人,要献祭整片大陆上的生灵,促成自己的成仙之路。
“神女丶魔主,还有那不知真假的秩序神,这个世界就是对血脉太过于宽容,导致他们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而我周荒,偏偏要仙人无种,要他们成为我锦绣前程的垫脚石,铺路砖。”
他望向天空,露出近乎痴狂的神色,“天外有天,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更高等级的世界了。”
说完便转身踏入了法阵中。
而怀中的周折月已经被肺里的血呛到剧烈咳嗽,他快速失去血色,深色双眸开始在不断失血下变得如秋霜般的浅色。
从被剥离出来的那刻开始,师先雪便失去了做神女的资格,她再也没办法使用修补之力了。
巨大的恐慌将她吞没,泪水无助地砸下来:“折月!折月对不起,我用不了修补之力,我到底该怎麽办,我怎麽这麽没用,我怎麽救你啊折月。”
周折月意识已经不那麽清明了,他艰难摇了下头,又一口血涌出来,说话断断续续:“我…我一直知道我体内有…别的魂魄…怕你把我当成怪物,一直隐瞒…对不住,小雪…认识你很开心…我不怪任何人,我早就该…该死了。”师先雪心口仿佛被剜开个口子。
“你是…是神女,第一次见你…你就好漂亮的。”
师先雪泣不成声:“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折月坚持住,我一定可以想到办法救你!”
她不想做神女,是因为她来自那个平等和平的三千世,浑浑噩噩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了二十年,没人教她如何做一位称职的神女,是以心安理得用这个借口逃避责任,任何人都不能以神女的身份来绑架她。
可不做神女,她连自己在意的人,朋友都救不了。
她後悔了。
怀中之人气息愈发微弱,一道金黄色如同阳光般的法术兜头罩下,师先雪察觉到熟悉气息,错愕擡眸,“玲珑?”
奉茶侍女打扮的玲珑从她怀中接过周折月:“我的修补之力有限,只能保留他最低的生命体征,神女,拜托你一定要成功。”
阵法大开,似乎能容纳世间千百万人进入其中,可师先雪知道,一旦踏入,便会被阵法的排外性碾碎成尸块齑粉。
但她没得选择。
因为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亲眼看着自己在意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却无能为力,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她也不能再选择逃避。
生命的长度是有限的,可宽度不是。
她想,她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