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拖动声。
怎么了这是?她蹙眉,快步迈上台阶。
昨晚损坏的门已经修好。爱丽丝只好先抬手敲门。
咚咚咚——
没人应。
她不耐地咚咚敲个不停。
楼上响起男人有些沙哑的叹息:“是爱丽丝贝内特小姐。”
紧接着是仆从快步下楼的声音。以及他没听到的后半句:“去请她走吧。”
吱嘎——门开了。
门里是约翰有些慌乱的脸。
“你家先生怎么了?”爱丽丝进门,边上楼边问。
“先生突然晕倒了。”见了昨晚的事,约翰心里把爱丽丝当半个未来女主人,闻言倒豆子似地什么都说,“浑身僵硬发抖,我把先生安置在床上,就赶紧下楼开门了。您的医术我是见识过好多回的,先生就拜托爱丽丝小姐了。”
说着,约翰把半开的卧房门彻底推开,引爱丽丝入内。
床上的先生胡乱盖着被子,露出单薄的教士袍袍角,面色泛红,半阖着眼睛,看起来比上次感冒病得更为严重。
随着爱丽丝走近,男人紧咬唇瓣越发用力,像是在克制隐忍什么。鲜红的下唇与发白的上唇,对比愈发强烈。
她把手放到男人额头上,他轻轻抖了一下,随后就像终于忍不住,整个人在被子里微微发起抖来。
嘴唇却还紧咬着不放,眼见就快咬出血痕。
爱丽丝把男人额上的手挪到同样发烫的面颊,轻轻一拍:“松开。”
终于松口,艾德里安莫兰睁开眼,湛蓝的眼里有一丝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委屈。
砰——
宅邸的主人还没说话,仆从目睹这一幕,先惊得手脚慌乱,被自家先生床边的鞋绊了一跤。
“你的仆从怎么也笨手笨脚的。”爱丽丝瞥床上男人一眼,直接对约翰道,“你去我店里找店员取些药来。苍术,干姜,甘草,防风,荆芥,去皮的厚朴各取一磅[1]。记住了吗?”
“记住了。”约翰连连点头,说着就往楼下走,嘴里重复念着音译名。
爱丽丝前段时间已经教会安娜和安妮辨别店中储备的中药材,让约翰去取药也不影响什么。
安排完药的事儿,她坐到床边,抖抖被子再重新搭上,把艾德里安莫兰整个人裹进去,又伸手进被子里,抓住男人握成拳的手,掰开。
“忍着做什么?”爱丽丝握着被掰开的手,不以为意,“你生病了,发抖就发抖,痛就叫。多大点事儿。”
“小姐……”男人的声音虚弱无力。
“艾德里安先生,你先别说话,别管我为什么来,好好躺着。什么也别想。”
她这样坐在他床边,叫着他的名字,却强人所难,让他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想。
男人努力睁着眼,微微偏头才开口:“小姐,我可能是昨日布道染了时疫,您还是先回去吧。”
时疫?昨晚都没发现他的病情,说明当时并没发病,以他身体状况是能扛过去的。这人到底是怎么折腾自己,现在病得这般严重?
爱丽丝摸着冰凉的床铺,想到刚刚在窗边见到男人犹带倦容的样子。
“艾德里安先生,你不会一夜没睡吧?”怎么一到这种事,和尚都要死要活的,明明你情我愿,假正经。爱丽丝撇嘴不满。
低头看他这副小可怜模样,又有些惊奇。
之前还只算是对简的承诺,现在确实有那么一分不忍心了:“经不起折腾的先生,得到你答允前,我不会再对你做那种事了。别想不开啊。”他要是人没了,她上哪儿再找个这么合心意的?
难得温情地摸摸他脸,力道比昨晚温柔许多。可得对她的大餐兼玩具好一点,最好让他心甘情愿献出自己。
“没有想不开……”低声说完这句,不知怎么解释昨晚的不智,男人索性闭上眼睛。心神一松,直接睡着了,卧房里很快响起均匀呼吸声。
没等太久,约翰带着药返回。爱丽丝从每种药材中取出各自适宜的分量,照例在厨房用玉杵捣制出对症男人所染时疫的消风散雪丸。准备等艾德里安莫兰醒来用过午饭再给他服用。
她无事可做,只好在男人卧房里胡乱翻看他东西。就是实在乏善可陈,除了衣柜里的衣服,都看不到几件私人物品。
正坐椅子上托腮盯着房间主人,秘制108种吃法,不想安妮来报信说伊丽莎白回了伦敦,简叫她回去劝解劝解。
“简,像你这样好的人,不能想象怎么会有人这么可恶。”爱丽丝在公寓楼下,就能听见伊丽莎白愤怒的指责。
这是在说谁?莉齐虽不像简从来温柔和气,却也很少有这样真切直接的情绪。她算得上是贝内特先生半个弟子,遇到什么事都能笑着用戏谑打趣的俏皮话揭过去。
“怎么会有人武断你的感情,破坏你的良缘,还认为自己一心为朋友没做错任何事?”伊丽莎白语带不满,“现在也只承认自己判断出错,小看了你的真心。”
“当然,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居然会有人一边贬低对方的出身、在乎的家人,践踏她的尊严,却又一边祈盼获得一份真挚的感情和幸福的婚姻?”伊丽莎白越说越激动,“简,你是没有听见他那副笃定我会答应的语气,口口声声只说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不容易,好像只要他问出那句是否愿意就是我的荣幸!”
这说的是达西先生?他终于忍不住向莉齐求婚了?不过——他怎么还插手过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原本只以为是宾利小姐从中作梗,而她也达不到这么做的目的,便没太计较,怎么背后还有达西先生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