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书院。
这是黑夜与黎明交接前的混沌时刻。
一边天空似泼洒下浓墨,粘稠地浸染天际,而另一边天空则像尸体上的灰,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等待天明之人的心坎上。
调查连夜启动。
可是并没成立什么专项调查组,一伙人协同合作。
负责此事者,仅有一人。
孔圣瞻。
当他独自降临「星轨广场」前的高台,宣布将由他一人彻查这次事件时,广场上一片死寂。
没有人觉得意外并对此产生质疑,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谁都明白。
一向不屑权势的院长此刻选择独揽大权,意味着他动了真格。
也意味着,在这座千年学府之内,除了他自己,他谁也不信。
此事关乎书院声誉尚在其次。
真正触动孔圣瞻逆鳞的,还是七十七条鲜活生命的无辜消逝。
人人都知道,在国子书院,若不是学生本人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学生的人身安全永远是院长孔圣瞻不可触碰的底线。
即使这百名参与夺名试的考生还算不得国子书院的学子。
但这一点还是不会变。
孔圣瞻没有选择任何一间静室。
他就在铺满尸体的星轨广场中间,摆出自己常坐的那把椅子,端坐在那里。
他设了一个厉害禁制将自己和七十七具尸体笼罩起来,不仅隔绝窃听偷看,更有扰乱记忆之效,确保审问过程绝对隐秘。
下至书院底层杂役,上到学生、教习、先生,所有书院在编人员,接近三百数,全都汇集在广场前,一一进入禁制,面对面回答孔圣瞻的提问。
没有人知道孔圣瞻对前面进去的人问了什么。
因为每一个从禁制中出来的人,神情都有些茫然和恍惚。
对于刚刚经历过的审问,记忆如同被水洗过,只留下模糊不清的残影。
熬了大半夜至今,才审了四十余人。
可是就算是被审问过的人也不能离开广场。
院长有令在先,除非揪出真凶,否则谁也别想走。
当第五十人脚步虚浮走出禁制时,孔圣瞻眉宇间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珠子显得比以往更白。
他不得不暂时停下,闭目调息。
秦先生端了热茶走进:“院长如此辛劳,身体怎么吃得消?要不然还是让我们属下代劳些许?”
孔圣瞻摆摆手,觑了杯中茶:“太淡了,给我弄一壶浓得苦的来。”
就在这短暂的间歇,一缕神光如同破开黎明的金箭,自万神台方向疾射而至,毫无阻碍地穿透禁制,悬停在孔圣瞻面前。
神光收敛,化作一枚玉简。
广场上等待审问的人群一阵骚动。
他们都看见了那缕神光。
“是信吧?”任鹏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低声道。
“是信。”他身旁的李明讯肯定地点点头。
邹晨阳乍舌:“谁敢用这种方式给院长传信?”
直扑面前的方式有些不够礼貌,到底显得太率性了。
他们以前想见院长或者要对院长说些什么,都是一层层向上申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