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似有所感。她转过头?来,对秦三笑了一笑:“你?看?我干什么?”
秦三赔笑道:“我着实佩服您,您的?轻功十分高超。”
华瑶毫不自谦,越发骄傲:“我练了很多年的?轻功。我勤奋刻苦,又有天赋,当然是很厉害的?。”
她眼?波一转,望向一旁的?葛巾:“你?说是不是啊,狗官?”
葛巾不答话?。
华瑶又叫了她一声:“狗官?”
葛巾被华瑶点了哑穴,哪里能讲得?出话??
约莫一刻钟之前,华瑶从山洞里拖出了一只小毛驴,还把葛巾栓到了毛驴的?背上。
现在,华瑶就?牵着这只小毛驴,脚步轻快地?顺着山路向前走。
华瑶哪里配做公主?她简直是个恶魔,比土匪更狡诈阴险!
葛巾一边在心里痛骂华瑶,一边忍受着山路颠簸之苦。
或许是因为葛巾的?表情?太过悲愤,秦三为葛巾讲了一句公道话?:“葛巾的?罪名还没定?下来,您一口一个狗官地?称呼她,不太合适吧。”
华瑶一手拽紧了缰绳。她跳到秦三的?身边,质问道:“那我又犯了什么罪,你?们非杀我不可?葛巾无罪,我只是骂了她两句,我也无罪,你?们合谋要害死我。”
秦三一时无语。她发觉华瑶反应敏捷、能言善辩,她几乎不可能争得?过华瑶,干脆闭嘴了。
华瑶振振有词:“而且,葛巾想杀了我,我就?骂骂她而已,甚至没对她动手。她没有轻功,我怕她上山不方便,还给她找了头?毛驴当坐骑,怎么样,很宽容吧?我简直就?是以德报怨的?典范。”
秦三忍俊不禁:“您确实仁德兼备。”
话?音落罢,秦三转念想到,不久之前,她自己?也准备刺杀华瑶。她敛去了面上的?笑意,抬手抓住悬在腰间的?刀柄,对华瑶的?戒心又深了一层。
华瑶顺势与?秦三勾肩搭背。
秦三的?身形略显僵滞,但华瑶没有一丝杀意,秦三也不敢贸然地?翻脸动手。她们二人的?亲随都聚在一处,形成了一支队伍,华瑶的?亲兵数量是秦三的?四?倍有余,她的?兵力和势力都稳占上风。
秦三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华瑶似乎一眼?看?穿了秦三的?心思。她凑到秦三的?耳边,小声说:“你?放心,我一点也不怪你?。你?从没去过京城,并不知道朝廷的?党争有多厉害。葛巾的?主子拖你?下水,宁愿借你?之手杀了我,也不愿出兵秦州,平定?叛乱,真让人失望啊。”这声音轻柔又温和,却让秦三心生?压抑之感。
凉气顺着秦三的?脊背往上爬。秦三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华瑶摸到她肩背处大块大块结实强劲的?肌肉,更是喜欢极了,多好的?武将呀!华瑶心想,如果秦三愿意做她的?臣子,她一定?既往不咎,宽恕秦三的?一切冒犯。
众人沿着山道,走了半晌,远远望见了黑豹寨的?围墙,横立于两座巍峨山峰之间。夜晚的?云雾笼罩着一座高塔,塔身洒下一片稀薄的?光,谢云潇就?站在光影交界处,冷冷地?看?着华瑶和秦三。他衣袖浮动,如同风飘雪舞,肆溢的?杀气融入了深浓的?夜色。
华瑶连忙道:“今晚停战!秦三是我请来的?客人!”
秦三初见谢云潇的?那一瞬,刀锋就?蓦地?出鞘一寸,不为杀人,只为自保。但谢云潇误解了秦三的?意图,转瞬之间,他来到了秦三的?面前。
秦三屏息凝神,谢云潇泰然自若:“久仰秦将军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既然你?答应了公主的?邀约,诚心诚意地?前来赴宴,我也会?竭诚招待你?和你?的?部下。”
秦三抬起头?,满面堆笑:“不是,谢公子,您误会?了,我不是来吃饭、喝酒、混日子的?。刚听公主说,黑豹寨被你?们一举攻下了,虞州的?土匪也被你?们捉拿了,我佩服,真是佩服!那您知不知道,黑豹寨的?寨主袁昌和葛巾的?关系紧密,他们两个的?信件往来,持续了至少一年多?”
她一边讲话?,一边指了指葛巾。
到了这个份上,葛巾罔顾礼法?,直直地?注视着谢云潇,从头?到脚地?打量他。
谢云潇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说:“百闻不如一见,你?亲眼?看?过葛巾的?亲笔信,便会知道公主所言非虚,我何必多费口舌。”
谢云潇的?性格冷得?像冰,言辞客套,兼有几分骄矜。他天生一副铁铮铮的?傲骨,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接近他,又盼着自己?能得?到他的青睐。除他之外的世事人情?,似乎都是红尘俗物。
葛巾正恍惚间,华瑶走到了葛巾身边,笑着问:“呦,葛知县,你?在看?什么?”
华瑶顺手解开了葛巾的?哑穴。葛巾如蒙大赦,倒抽一口凉气,高喊道:“殿下!我冤枉!”
华瑶没有理睬葛巾,直接带领众人走进了寨子。她的?举止散漫而疏懒,没有一点戒备的?样子,黑豹寨的?守军见状,自然也松懈下来,大开方便之门。
众人顺利地?深入黑豹寨的?腹地?,聚集在一栋高楼的?大堂内,此处的?摆设雅致,桌椅家?具都是黄梨木、红檀木打造,状貌古朴,纹理非常讲究。靠墙的?铜炉里焚着香,飘散着一缕一缕的?淡烟,长桌上摆满了酒肉饭菜,散发着一阵一阵的?香味,菜式包括猪肉包子、松仁梅花糕、碧香粳米汤、鸡丝火腿的?薄饼小卷,全是虞州的?家?常名菜,大大地?勾起了虞州人肚子里的?馋虫,就?连赵惟成都抿了一下嘴唇。
华瑶微微一笑,大方地?邀请秦三、赵惟成及其随从落座。
她甚至亲自为秦三倒了一杯酒。
秦三置之不理,根本就?没打算动筷子。
没过一会?儿,华瑶的?侍卫忽然送来了一只木匣,其中?装满了葛巾寄
给黑豹寨的?信件。
秦三仔细地?读过这些信件,眉头?越皱越深,怒火越来越旺。她朝着葛巾骂了一句:“真是你?写的??葛巾,葛知县,我呸!敢情?山海县的?寺庙、赌场、妓院都有你?一份?你?贪这么多钱,花得?完吗?贼喊捉贼啊,你?这是……”
秦三念出了葛巾的?措词:“黑豹寨,袁天王,敬启!”
她一巴掌倒扣信封:“敬你?的?头?,去你?爹的?!臭读书的?!你?耍我?!”
葛巾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倒也不慌不乱。她单手负后,立在大堂的?正中?央,四?面八方环绕着华瑶的?侍卫。身处如此险境,她一个文弱女子是怎么也逃不出去的?。
葛巾破罐破摔,直言不讳道:“我是贪了钱,我贪了!为官十年,贪了四?万银元!均算下来,每年仅有四?千!这在你?大梁全境上下,就?算是一等一的?清官、好官!”
“放肆!”华瑶怒骂道,“你?贪的?每一分钱,都是民脂民膏!”
葛巾脖颈的?青筋若隐若现。她扬起袖子,指着华瑶,高声道:“全天下的?人,谁都能咒骂我,唯独你?们高阳家?不能!天下人都是高阳家?的?奴才!你?们穷奢极欲,横征暴敛,耗尽一国之力供养一家?子吸血虫!你?们无德无能,失尽了天下的?民心!昭宁二十一年,我兄长在南方四?省清剿倭寇,倭寇将他活捉,向朝廷讨要赎金,三万银元,只要三万!朝廷不愿给!区区三万,断送了兄长的?命,他被剁成肉泥、挫骨扬灰!!我为何还要替你?们高阳家?的?朝廷卖命!高阳华瑶!你?有本事就?立刻杀了我!!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我死得?其所!!”
华瑶和谢云潇都坐在厅堂的?上位。
葛巾发话?之前,华瑶还在拨弄谢云潇的?手指,像个昏君一样,悠闲地?把玩他的?骨节。她没料到葛巾也是一名舌灿莲花的?文臣,颇有一股舍生?忘死的?气势。
华瑶不禁感叹道:“你?兄长在南方杀倭寇,而你?呢,你?在北方,帮着贼寇杀平民。朝廷欠你?兄长三万银元,你?一个人就?贪了四?万,功过相抵,你?不必喊冤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