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以质问提醒他——现在改掉这个主意,扳动那个决定牺牲者的拉杆,一切还来得及。
就在众人都以为李明夷被谢望说服时,却再次听见这人以同样的坚决回答:“我不是拯救天下的英雄,但绝不放弃可救之人。”
“没有人生来就应该为了大部分人牺牲。”他说,“他们都是普通百姓。牺牲普通人的性命来成全气节,在我看来不是意气,而是懦弱。”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寂静。
就连偷偷倾听着两人争辩的燕卒也一时不知该不该出口制止。
片刻,那监牢终于折回,带着松了一口气的畅快笑容来到李明夷面前:“好小子,走吧!严公想亲自见你一面。”
“你所谓的手术……”
一位不甚年轻的官员,看模样已经是不惑之年,松弛的眼窝中挂着深深的疲惫。但那双属于汉人的沉黑眼眸依旧十分犀利地扫视过眼前的中原郎中,眼神略微带了几分不可置信的讶异。
李明夷以对方可以听懂的方式精简表达:“切开眼睛,将里面的白浊取出,就能令陛下重现光明。”
从原理上来说,这倒和金针拨障术十分类似。
可这番操作听起来却比金针刺目更加恐怖几分。
对方想了一想,犹豫地问道:“此法,你可有十成把握?”
“任何手术都没有十成的成功率。”李明夷的回答让对面的官员皱了皱眉。
不等这人发难,他话锋一转:“但我可以向阁下保证的是,我的手术成功率绝对胜过你们任何一位医生。”
狂妄小儿。
这个想法第一时间浮上严庄的脑海。
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严庄若有所思地抬眸,目光在那沉着而平和的面孔上左右逡巡,最终拿定了主意。
“好,老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证明你的手术。”
再度回到监牢的时候,方才还装腔作势的牢监已经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低腰垂背地在前头替这位新上任的中书郎开道:“严公请。”
而看到这位大燕高官的官医们,脸上却纷纷露出不屑的神色。
严庄乃唐朝旧臣。
后来安禄山起兵造反,其中也没少了此人的撺掇。对那些应声而起的突厥族,他们虽敌而仇之,但本就站在对立面上,也无太多怨言可说。
然而对于这种背家叛国之徒,他们有更多的不齿和鄙夷。
被厌恶视线所包绕的严庄像十分习惯一般,闲庭信步走到地牢长廊的中央,颇遗憾地向左右看了看:“诸位都是李唐朝廷费心培养出的人才,若是折损在这种地方,未免太过可惜。”
话音回荡在冷潮的空气中,半晌,才有人讥诮地应道:“听闻严公投入安军帐下十数年,这些日子还常被安将军毒打。我们虽是阶下囚,却与严公并无两样,我倒是为严公可惜,可惜阁下这片耿耿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