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在如今的邺城,凡有富贾者,早携家眷南下逃难去了,否则还等着叛军趁火打劫不成?
初闻此言的阿去与马和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几分疑窦。
马和目光一转,见李明夷仍是不急不躁的神色,心知这人已有了主意,不由更加好奇:“难道郎君有什么门路讨冰?”
李明夷却也看向他:“我的门路,同是马兄的故人。”
我?
马和迷茫地摸了摸脑袋。
他和这位李郎都相识的故交……
正满腹疑惑间,一张熟悉的面孔忽然闪过脑海,马和几乎脱口而出:“陈留谢质库?”
他竟忘了这人!
陈留巨贾,谢敬池,他曾经的老主顾。
灵光骤一打通,随之涌起的回忆却不那么美好,马和哑然张了张唇,一切辛酸尽在不言之中。
“你们还认识质库老板?”不知内情的阿去,全然没注意到身旁之人复杂的表情,一双眼都快瞪直了。
能当质库老板的,那可都是一城的巨贾。
这位李郎看上去两袖空空,想不到路子还挺通达。
李明夷颔了颔首。
以他与谢敬池的交际,向对方购买些冰块,绝不算强人所难。
前提是——谢敬池的冰库还在他自己手上。
陈留沦陷之日,太守郭纳曾挟史思明次子为人质以保全城百姓平安,在这件事上,史家父子倒的确没有背诺。
尽管如此,当地的富商名贾也没有少被刮走油脂。那位谢质库手里还存着多少家私,眼下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转眸看向还躺在病榻上的林慎。
仍在高热中的青年,正沉沉睡着,连日的热症耗去了他的大半精神,也将他的面容削得憔悴。一双深陷的眼窝中倒着淡淡的灯影,平素奕奕的双眸,亦笼罩在黑暗之中。
李明夷想起的却是在那垂危之际、向他投来的坚定眼神。
他眉头压下,目光之中已有了决断。
——林慎已把性命托付给他,哪怕仅有一线希望,他也必须一试。
“这倒真是机缘巧合了。”说起正事,马和很快抛下怨念,难得地摆出正经的神色,“但若郎君一去,小林郎病势或有变化,恐怕非我二人可以应对了当的。”
算命,自己在行;治病嘛,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这好办。”阿去想也不想地接话,“我去借冰便是。”
说着,就要解下厚重的白色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