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许本人浑然未觉,伸出手。杨社长的目光仿佛某种腥味的粘液,紧随着他的动作附着在那腕骨突出的细腕上。
瞿清许修长的手指握住杯子,把它推了回去。
「难得今天大家来的这样齐,要是因为我不胜酒力,让学弟学妹们照顾我一个,我反倒真成了破坏气氛的罪人了。」
明明音量不大,瞿清许的声线却仿佛能穿透吵闹的乐曲,直抵每个人的耳中。
「清许学长说得对,」有人终於应和道,「上次吃饭咱们玩的那个桌游卡牌我带过来了,咱们要不要接着玩?我去叫服务员拿两个骰子过来——」
好心解围的同学忽然减弱声音,磕巴两下,不吭声了。
瞿清许一掀眼皮,看见那杨社长黑了脸色,嘴巴动了动,吐出一声悍然的冷笑。
「要不你替他喝了?」
他问。那学弟把头埋下去,昏暗的灯光下仍可看见他羞得满面通红。瞿清许有些忍不了,刚要制止,那杨社长忽而话锋一转:
「瞿学弟,既然你这麽不想喝,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我给你个选择,若是不喝的话,咱们俩唱个歌,这总行吧?」
瞿清许一怔:「谢谢社长体谅。唱哪一首歌?」
杨社长忽然有些顽劣地一笑,指了指点歌机。
「就唱那首郎情妾意,如何?」
瞿清许眸中闪过一丝讶然,继而再也压制不住脸上厌恶的神色。
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瞿清许没少听过一些官场上的腌臢丑事,这首郎情妾意可不是首一般的对唱情歌,不仅歌词极其低俗露骨,歌曲的MV里甚至还有一段艳舞的画面,想喝点荤酒的人往往会让陪酒的omega边唱边跳,极尽献媚,时间一长,这首歌几乎成了KTV里某些艳俗环节的代名词。
包厢内众人脸色一变。姓杨的打了个酒嗝,恶趣味地哈哈大笑:
「小瞿你自己选挑吧,喝一杯,还是给大夥献唱一段?」
瞿清许抿唇看向茶几上的香槟杯,终於默默伸出手去,可指尖还没碰到杯壁,就听见杨社长补充道:
「若是不唱,这次可不是喝一杯,得喝下香槟塔的一层哦,小瞿。」
瞿清许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颤。他抬头看向抱着胳膊看好戏的青年,胸口却堵得厉害,什麽都说不出来,唯有咬紧牙关。
他的手犹豫了一秒,正想握住酒杯——
「打扰喽客人!」
乾脆的一声吆喝,门陡然被推开,杨社长不满地啧了一声,扭头向门口看去:「进错屋了,我们没有点单!」
「客人您好,这是本店免费赠送的酒,没有送错。」
屋里的众多视线瞬间汇聚到这个闯进包厢的服务生身上。杨社长皱眉,看着眼前高大挺拔的男服务生端着一瓶开过的红酒走上前:「赠送给我们的?开包房的时候怎麽没人说?」
「客人,准确来说,这瓶酒是专门送给您一个人的。」
乱哄哄的舞曲到了尾奏,喧闹的背景音逐渐削减,瞿清许听清来人的音色,忽然间脸色骤变,腾地站起身!
青年漆黑的瞳孔剧烈颤抖着:「闻——」
他瞳孔深处清楚地倒映出宽肩窄腰丶穿着黑色西装马甲的那个熟悉的少年身影。只见闻序站在他侧前方,半张英俊的侧脸上露出带着杀气的狞笑,举起红酒,瓶口朝下一倒!
咕咚咕咚几声闷响,猩红的液体浇了下来,顿时从头到脚淋湿了那人满身!
包厢内空气霎时凝固了。
走廊里的音乐声仿佛从另一个次元传来,屋内却鸦雀无声,瞿清许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和愈发加快的心跳。
连被浇了一脑袋红酒的杨社长都惊呆了,抹了把脸,看闻序的眼神像在看疯子:「你,你疯了?!经理在哪,快把他叫来!!」
他说着就要起身,忽然一只铁钳般有力的大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牢牢钉死在沙发上。年轻人顶着湿漉漉的流着酒液的头发惊恐地抬头,看见闻序顺手拿过香槟塔上的一个高脚杯,往无人的角落随手一泼,而後将杯子狠狠向茶几上一砸!
啪!!
高脚杯顿时四分五裂,在众人的尖叫声中,闻序拾起玻璃碎片,挡在震惊地注视着自己的瞿清许身前,将锋利的碎片抵住早就醒了酒的人的咽喉。
「赠的酒送到了。」闻序低沉地笑道,「我看还是客人自己来给大家唱一首郎情妾意助助兴,您说好不好?」
第55章
半个小时後,警笛声呼啸着穿破夜色下的街道,停在一家KTV店门前。
大厅内,某个落汤鸡一般的学生正捂着脖颈,扯着嗓子一个劲儿地大哭大叫:
「了不得了,KTV的服务生要杀人了!我这一身衣服好几千块钱,他说浇就浇,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
年轻人气得涨红了脸,可若是此刻他挪开手,连瞎子都看得出他下巴和脖子上全部完好无损,皮都没有破一块,倒是有几个被自己过度用力掐出来的红印子瞅着怪唬人。
见他疯成这样,KTV的员工不敢上前,同伴的一群大学生也不敢先走,面面相觑,又只得硬着头皮围上来安抚:
「学长,消消气……」
「杨社长,算了吧,就当那服务生是精神病,让他赔钱就好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姓杨的青年自认在众人面前跌了份儿,梗着脖子,说什麽也不肯动弹一步,死活赖在前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