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恐怕要天亮才回来,需要我送您回去吗?」管家煮了新的红茶,「或者我带您去客房住一晚。」
江野更不开心。
客房?什麽时候他要去住客房了?他在这里的身份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客人吗?
江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捂着脑袋颓废地趴在餐桌上。
他知道自己完了,他根本没办法和墨恩斯断得乾净彻底。环梦市,那可是整整十年啊,对於墨恩斯来说或许没什麽,但对於江野来说,他一生中感情最充沛的年龄,都凝聚在那十年里了。
就算环梦市是假的,时间流速是假的,他也是真真切切地与墨恩斯相爱了十年,这些感情像後遗症一样,即使病好了,梦醒了,也仍然在影响着他的思绪。
管家见江野一直不说话,便出言提醒:「先生?」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呆着。」江野趴在桌子上,心里想着最多就等墨恩斯半个小时,等不到人他就走,再也不来了。
但是刚闭上眼,困意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江野就这样睡了过去。
清晨时,墨恩斯才从外面回来,一进来就看见江野趴在桌上睡得正熟。
他脚步停顿了片刻,脸上少见地出现了迟疑的表情。他从沙发上捡起一条毯子,轻轻披在江野身上,但并没有把他叫醒,而是转身向西侧的楼梯走去,有点儿回避的意思。
江野睫毛颤动了两下,慢慢睁开眼睛,银白色的发尾在视野中一闪而过。
江野立刻反应了过来,准确地伸手抓住墨恩斯的衣角,「干什麽,你要走?」
墨恩斯叹了口气,只好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只是想去换件衣服。」
他摘掉黑色的皮质手套,随手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江野的目光顺着那副手套落下去,看到在指尖的部分有像血渍一样的痕迹,而墨恩斯身上也隐隐约约萦绕着一股杀气与血的味道。
墨恩斯揉了揉江野的头发,顺便帮他抚平睡乱的发丝,「我没有受伤,那是别人的血。」
「……」江野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说他昨晚去了哪儿,杀了谁?还有最重要的,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到底是怎麽回事,墨恩斯这位阿尔兰蒂斯之主又为什麽能无视门的规则,大摇大摆地来到人类的地盘?
但一开口,江野却带着一点儿质问的语气问道:「你不想见我?」
「不是不想见,是不敢见你。」墨恩斯苦笑着,「我怕我见到你之後,会忍不住把你再关起来,囚禁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你难道不知道我当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放你走的吗?」
「你明白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永远想占有你,掌控你,可是我又怕自己的偏执会伤害到你,所以只能避而不见。」
墨恩斯按住自己的手,轻声道:「直到现在,我都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欲望,星星,我不想让你难过。」
江野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只是默默地坐远了一点儿,拉紧了风衣外套的拉链。
墨恩斯无奈:「别这样防备我,我是有理智的,不会像个野兽一样突然把你按倒在餐桌上,撕碎你的衣服。」
虽然他很想这样做。
「我来是有正事的。」江野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给人类当说客?」
江野不悦地皱眉,「什麽叫给人类当说客?我也是个人。」
「嗯嗯,你是,你是。」墨恩斯敷衍着点头,顺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那是昨夜江野喝剩下的红茶,已经凉透了。
「你要是这种态度,我们就没什麽好聊的了!」
墨恩斯叹息,好言相劝:「亲爱的,这些事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怪物并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不好吗,为什麽非要插一脚进来呢?」
「享受个屁的生活!你的怪物昨天才打烂了我家客厅的窗户。」江野板着脸指责,「那可是我租的房子。」
墨恩斯哄小孩似的:「好啦好啦,我会赔的,给你开张支票可以吗?」
江野恼火地咬了咬後槽牙,「你非逼我跟你动手是吧!」
墨恩斯立即抬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们最好不要有身体接触,否则我可能真会忍不住把你按在餐桌上了。」
「……」江野站起来搬着椅子,坐在了墨恩斯对面,中间隔着一张宴会长桌,如同楚河汉界一般分明。
这样江野才有了一些安全感。
「墨恩斯,我只想知道那些怪物是不是你放进来的。」江野紧盯着墨恩斯,步步紧逼,「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死了很多人,难道你想挑起战争,侵略我们的世界吗?」
「你这可是太冤枉我了。」墨恩斯笑了起来,江野很熟悉他这种笑容——作壁上观,然後幸灾乐祸。
墨恩斯闲适地靠在椅子里,优雅地架起长腿,右臂搭在扶手上,「我对密特斯伽不感兴趣,也无意去侵吞这块无聊的地盘,这是你们人类自找的麻烦。」
「…什麽意思?」
「是你们人类,不,是一小部分人类的贪婪造成了这样的後果。」
墨恩斯手指轻敲着扶手,「星星,你知道『桥』吗?」
江野犹豫:「你是说架在河上的那种?」
「差不多吧,不过我说的『桥』和『门』一样,是一个比较抽象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