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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第1页）

无生命的召唤物用空洞的眼眶看着她，但她却并不觉得畏惧，甚至觉得它给自己以亲切之感。

她将那只带魔法的纸鹤拿起，慢慢阅读着那些纸鹤上的字迹。

原来，她没有死去的时候曾有这样的过去，她的灵魂同时也是囚禁一只主恶魔不伤害人类的锁链。

她无法离开，曾经在生时和他人产生过诸多羁绊，又在这里睡过这么多年……

幽魂仍然想不起自己生前的太多记忆，但这并不妨碍她对外界那个为自己弹琴的人感到亲切。亲切感苏生于灵魂深处，让她不自觉地就对那灵魂产生探究的想法，内心的某一处也因为那人而感到温暖。

这是一个无生命的幽魂本不应感受到的，但她却真切地感觉到夏日午后的太阳，和温柔地落在雪地上的月亮，以及一切她能联想到的美好的事物。

又一只纸鹤被送进图书馆，幽魂看着那上面有些颤抖的字迹，以及纸鹤上犹自带着潮湿的痕迹。写信的人一定在流泪吧，这也让无泪的灵魂感到一阵空荡荡，无所凭依的悲伤情绪。

不希望看到他流泪的样子，哪怕他落泪的原因是她。哪怕透过那扇厚重的大门，她看不见那个为她弹琴和写信的人，她也能感觉到对方那独特的灵魂。

——熟悉的、亲切的、炽热地包围她的、让她只消想想就会因他而倍感温暖的，她不愿看到他因为自己而痛苦的、按照他的说法已然历经多年，熟识感却从未变过的……

她的目光落在传信的最后一句，仿佛来自生前的使命感让她心中酸涩不已。

只要她的灵魂停留在这里一天，在外界不断引起战争的主恶魔就不敢真正动手伤害人类，她的存在就是束缚恶魔的锁链。

比起和他一起离开，她身为不死鸟的责任就决定了她的灵魂只要存在一天，就会有一天能做到压制那恶魔，直到不死鸟的传承重新开启为止。

想法至此，纸鹤的背面就出现了她可用于回信的字迹，等到她认为自己回答完了那个他问她的问题，就将纸鹤交还给等待的亡灵，后者也很快消失在图书馆黑暗的深处，只留下一盏魂灯闪烁着将她照亮，成为空旷房间中唯一的光源。

门外，卢西恩将写了回信的纸鹤收回掌心，慢慢看着她在多年以后第一次留给他的回复，毫不意外她会选择以自己的身体为囚笼困住恶魔。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情——他已经能够操纵一个军团的亡灵了，柏斯图拉阁下也能做到将笼罩要塞的魔法阵进行更改，把它彻底隐藏在大海之上，哪怕那个将她封印的人类甚至主恶魔都无法破解属于地狱主人的权能力量。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最后一句，拿着纸鹤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甚至握不稳信纸。

“我能依靠灵魂认出你，你的灵魂还像以前一样，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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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盗火者（138）【完】

先知在图书馆门前留了下来。

在她灵魂消失时他无法保护她，在她沉睡在废墟的时候他没有及时找到她，他一直不停歇地想要让自己成为预言中的存在，但他本身能为她做到的却太少太少，少到让他为了她的心意而感到不安。

引领众人寻找新家园的先知，却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为了减轻这份情绪，他尽全力做到人们期待的事情——找到更多可居住的海岛，让一个又一个属于人类探索者的小势力在海岛上初现雏形。

出现立场不同的势力对于先知而言并不乐观，这意味着总有一天不同的势力之间会发生争斗，争斗本身也会破坏探索者们创造的短暂和平，但他已经无力用先知的名头引领什么了。

他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哪怕他尽力做到自己身为先知应做的，也无法阻止人类对他们的同类产生恶意。

人类并非永远都善良或邪恶，不接受那些黑暗甚至试图将它抹去，只会让他犯下和抹杀北境的原初生命同样的错误，而他直到独自离开，和亡灵们一起航行在大海上的时间里才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人类的善意和恶意无法否认他们的存在本身，因为他们自己就会在与恶魔的漫长搏斗中达到平衡。他需做的就是保证自己需要保护的人和故事继续存在，让那些追随他的人们能够自己决定命运，而非完全仰赖他的预言存活。

现如今，他身为先知的使命已经完成，也成功找到了他想找到的灵魂，但他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他将亡灵先知召唤出来，利用魔王的权能将笼罩着整个要塞废墟的破旧魔法阵重新改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保证她的安全。

……

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卢西恩长久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外，悄悄处理掉那些或许是被那个封印她的人派来的闯入者，并时常通过亡灵传递纸鹤与幽魂说话，向她描述门外的世界当天又发生了什么。

门内的世界几乎定格，门外的世界却每天都是新的，只要有一双愿意观察的眼睛。

他们被一扇门阻隔，互相看不到对方的样子，只有那从未间断的纸鹤让他们知道对方依然存在。

这对于卢西恩而言是件好事——他的女孩永远都不会看到他憔悴的白发和遍布沧桑的面容，在她将他回忆起来的时候，她只会记住他年轻时的样子。

——外面快到冬天了，海上没有雪，风也变大了许多，有几次差点把守卫魔法阵的亡灵吹到海里去。

——海上又有风暴，那只章鱼又遇上了自己的猎物。

——春天来了，这座要塞的春天其实很美，图书馆上层有个神殿，爬满了紫藤花的花藤。

——绕着图书馆门外的紫藤花今天开了第一朵，我把它摘下来了，随信送进去。

传递的纸鹤被亡灵们承载，让图书馆里的幽魂对岁月流逝和生命的颜色有了切实的概念。

她将纸鹤和纸鹤中夹带的紫藤花拾起来，哪怕它在接触到她灵魂的刹那即凋谢枯萎，不留一丝痕迹，她也还是在展开纸鹤的一刹看到了那美丽的淡紫色。

这就足够了，她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哪怕她看不到他，生前的记忆没有完全复苏，也明白给她传信的人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他曾在纸鹤中忏悔自己无法将她保护好，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可是……明明她才是那个真正需要忏悔的人。

不死鸟的灵魂和与恶魔的契约让她选择永远被封印在这里，此后都需仰赖亡灵们的保护，直到她也说不分明的那个契机到来为止。

是她先放弃了与他共度一生的机会，而他却依旧愿意像以前那样保护她、陪伴她、直到他们再也无法相见为止。

图书馆里太容易让人遗忘岁月流逝，只有每天的纸鹤让她知道他仍在这里。直到有一天，纸鹤上的字迹变得歪斜颤抖，她就有了些许很久无法见到他的感知。

——我会在轮回的前端等着你，父神曾说过，记录岁月的前提是接受死亡本身。

这就是他最后传给她的纸鹤上的内容了，信上的字体颤抖得厉害，她几乎看不清他写了些什么。

但这于她而言没什么值得担忧的，因为她必定能在下一段时光中认出专属于他的灵魂。

最后的信件被亡灵先知亲自带出图书馆的时候，卢西恩已陷入持续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