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不是来扬州找她的?”
“裴大人倒是想找。”卢湛咧嘴笑道,“这娘子在江州可把裴大人骗得够呛,灌了迷药,睡完就跑,大人还病了一场。但那也得有线索啊。”
萧绍默了会儿,收起画像,甩头抖了抖身上的水,转身往岸上走。
卢湛暗自庆幸萧绍只认得从前那个一说谎就脸红心悸的他。
眼看萧绍走远,他忍不住扬声叫住:“萧库真,狼崽子还在吗?”
“死了。”
卢湛叹了口气,萧绍边走边说:“生了一窝,剩一只,殿下带回京了。”
他立刻展颜,却迎上秦攸若有所思的眼神。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卢湛低下头。自定海那一夜後,他向秦攸交代裴晏的安排,秦攸都不再多问。
“走吧,回去接应裴大人。”
“嗯……”
夜幕降下,殿中回荡着痛苦的呻吟。
薛彦之取下最後一根金针,手臂忽地被攥紧,他倏地跪下,颤声唤了句:“陛下……”
天子面色已呈青灰,半截身子难以动弹,便是抓住薛彦之的手,都已让他满头大汗。
“你说,孤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陛下洪福齐天,寿数还长着。”
“你骗人。孤早就死了,只是死而不僵,还在这榻上苦熬着。”
天子颓然笑着松开手,仰头躺回软枕上,嘴中喃喃道:“李熙,你说……阿罗走的时候,是否也像孤现在这样,生不如死?”
薛彦之垂着眼,知道天子是又糊涂将他错认了。
“夜深了,臣为陛下添些安神香。”
“去吧……”
薛彦之踏着月色出宫,还未走到约好的地方,身後便窜出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紧他的口鼻,一股异香钻入鼻腔,眼一晃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寒风凛凛,他手脚被缚,身旁还有两个戎装男子在土堆旁挖着什麽。
一人见他醒了,便将其口里塞的布条扯出。
“你们是什麽人?抓我来这儿想干什麽?!”
两人并不应声,只朝着他身後抱拳揖礼。
“薛彦之,你可知那坑里埋的是什麽人?”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身後响起,薛彦之努力扭着身子翻过去,登时吓得一惊:“怀丶怀王殿下……”
刘舜朝那挖坑的两名近卫使了个眼色:“带太医令过去看看他的好师傅,好阿爷。”
近卫应声上前,提起薛彦之将其带到坑边,月色映出黄土里的腐败尸身,蛆虫在腥臭的血肉间蠕动。
“你以为,改名换姓,我就查不出你是李熙的儿子?”
薛彦之强抑着胸中翻滚,颤声道:“臣丶臣不敢……”
“元琅给你找了个好出身,为此还杀掉了真正的薛彦之。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舜顿了顿,“李熙是不是一直都在元琅手里?”
“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刘舜走上前,一把提起薛彦之的衣襟,将其扔进坑里,头撞着头,蛆虫顺着皮肉爬上薛彦之的脸。
“殿下……殿下饶命!!太子有令,臣上回也是身不由己才欺瞒殿下……”
“好,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什麽,你说什麽。”刘舜冷睨他一眼,“但我的耐心很有限,若你再有欺瞒,我保证你会死得比李熙更惨。听明白了?”
薛彦之拼命点头,闭嘴甩开即将爬进嘴里的蛆虫。
“太医院除你之外,还有谁是元琅的人?”
“再无他人。”
“陛下的病情近年来时好时坏,可与你有关?”
薛彦之咬唇不语,刘舜轻哼了声:“把他嘴掰开,将李熙剩的那点皮肉都塞进去。”
近卫跳进坑里,只塞了两下薛彦之便耐不住吐了出来。
“吐的也塞回去。”
“我说……我说!!”薛彦之双眼赤红,咽了两口唾沫,“都是太子的意思……我的命是太子救的,阿爷和妻儿都在太子手中……”
“太医院那麽多人盯着,你们如何不被发现?”
“太子每日都要服药,若需加重,会提前半个月左右差人来换方子。臣便换一副金针。”
半晌没个回音,薛彦之偷偷擡眼觑看,须发间,唇角竟在上扬。
刘舜倏地敛容,垂眸回瞪他,薛彦之慌忙收回目光。
“那当初在王皇後宫中,那碗送错了的药,也是这麽传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