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自己花生过敏,”我无奈地回答,“我妈妈喝酒,喜欢配花生,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过敏了——”
等等。
我的话卡在了嘴边。
……是啊,既然那个我知道自己花生过敏,那为什么还会吃花生呢?
“难道我记错了?”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其实我吃的不是花生,而是带有花生成分的饼干,以至于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吃了过敏食品?”
“不是哦。”他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对我的追踪和调查,“孤儿院一事之后,我拜托管家找来了我所错过的你的所有的人生记录。”
……这是犯罪哦!
虽然在这个地方喊出来也没用就是了。
“你过敏的原因,就是普通地吃了花生。”
“……”我眨了眨眼睛,过了三秒,总算想出一个可以解释的原因,“那就是小孩子嘴馋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肯面对现实吗?”
“既然你的妈妈那么喜欢喝酒,那家里出现花生的最大可能,不就是作为她的下酒菜出现吗?”
“……你什么意思?”反应过来他到底想说什么的我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妈妈还能谋杀我不成?”
周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黑漆漆的眼睛里有着残酷:“面对现实吧,金石。”
“我当时调查到的线索有三个,每一条都是那么的致命。”
“那天,你妈妈只是买了一瓶普通的啤酒,却购买了大量的花生作为下酒菜——且只有花生,没有别的菜。”
“你并不是出现过敏反应之后就被立刻送到医院的,送到医院的你已经濒死,是运气好才被抢救回来。”他看向我,“花生过敏的症状非常明显,呼吸道会堵塞,面部会出现寻麻疹,一旦你过敏,你的妈妈不可能没有立刻察觉到。”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不,不,到这里为止肯定还是有缓和的余地的,妈妈一定是喝醉了,没注意。
对了,最后,难道不也是妈妈把我送到医院的吗?
如果真的要谋杀我的话,又何必把我送到医院?
“我之前想,会不会是我误会了,毕竟你对你妈妈的描述,并不像是一个不爱女儿的人。”他的手指停止了敲击桌子的动作,“但很遗憾,我去调取了当年的搜索记录。”
我呆滞地看向周久。
“年代久远,你小时候,通网还是比较奢侈的事情。你妈妈的经济条件一般,所以上网只能去网吧——倒是方便了我去调取后续的记录。”他嘲讽地笑了笑。
“网吧上网,虽然不奢侈,但也不便宜了。也就是说,没人会像现在一样,随便浪费上网的机会——更何况,你妈妈的经济条件并不好。”他看着我,“那么,你妈妈那次宝贵的上网机会,用来干什么了呢?”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答案,呼之欲出。
“你的母亲,林女士,用那次宝贵的上网机会,用来搜索这些东西:花生过敏的反应,花生过敏抢救时机……”他看向我此刻呆滞的脸,“以及,多大量的花生才可以导致花生过敏患者的死亡。”
我:“……”
这一瞬间我昏头转向,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不,但是,”我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都混乱了,“不会的,不可能。我妈妈是好人,我妈妈,会牵着我的手,散步,叫我‘小石头’,还会……”
“够了,金石。”
周久打断了我混乱的语句,我看向他,他也这么朝我回视。
他突然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金石,你发现了吗,关于妈妈,你是不是只能回想起这一段美好的记忆?”
我:……
大脑疯狂运转,可能是太过紧张了,我居然真的想不起更多的记忆。
“不用再回忆了。”周久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看起来有气无力的,“金石,我这里还有很多很多的证据。你知道的,从孤儿院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看着你。”
我感觉后背发麻。
“你妈妈呢……和你所形容的完全不像同一个人。无论是企图用过敏无罪谋杀自己的女儿,还是无故在居民楼中纵火导致自己葬身火海,比起你所说的那个完美无瑕的人,”他轻轻地说,“倒更像是一个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人。”
“我要说什么,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呼吸,只是感觉他就像水族馆里的鲸鱼一样,透过玻璃窗和我对上了眼睛。
庞大的,令我恐惧的感觉席卷了我的身体。
“——也就是说,你当时脑子里的妈妈,其实并不是你真正的妈妈。”
“而是你因为不敢面对真正的妈妈,自己创造出来的一个幻想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