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天下功法,一理贯之,勤以修炼,凡人、精怪并无区别。杨花逸,是你这般冥顽不灵,焉成大业?”
花逸蹙眉叫道:“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你究竟是谁?有种便说来!”
他嘴角一掀,淡淡道:“我安居蜀地,离僻世外多年。你先前称我为师,的确错了……你该称我为,王爷。”
花逸听罢,后退几步,问道:“赵弃?莫显王赵弃?”
赵弃右手忽的一翻,火球瞥尔间变作一条火龙,绕身盘旋。祭坛上火屑乱飘,犹如万千铁花飞舞。赵弃站立其中,神色严峻,杀气腾腾。
花逸望得出神,徐徐才缓过来,脑海里东拼西凑多时,遂将从头至尾一切事想明,竟忍不住冷笑出声,说道:“所以……就是你。从一开始就是你。对不对?”
赵弃没有回话,洞里只剩火龙磨鳞、铁花溅地之音。
花逸径自道:“我早前曾听柳曼提过,有个什么蜀地高人,指引她去鄂州,在倚辉抱月庵里找寻如意郎君……也曾听姥姥提过,有个什么蜀地王爷,向来痴迷外道,精修邪法,用以人间争权夺势……原来,就是你。怪我太愚钝,竟没早看出你的目的。你为夺仙草,苦心布局如此之久,锲而不舍的要害我和霞山派……呵……呵呵!厉害,真个厉害,不愧‘魔师’二字。”
花逸一边说着,一边走近,踱步在周围转悠,看那火龙,又看那祭坛,表情复杂。
像是一只掉进了陷阱的野兽,最终恍然大悟,却又很不甘心。
花逸复将仙草拿在眼前,反复端量,嘴里仍是冷笑不已:“为这东西,死那么多生灵。害得妖界分崩离析,害得霞山灭亡在即……到头来,却给他人做嫁衣。妖仙一道,还是不成器啊,整日尽知学人言,学人情,可终究算不过人心。”
赵弃听罢,轻哼一声,说道:“你错了。我先前说过,我并不在意仙草。我在意的,唯有一个人。”
花逸身形一顿,歪着头暼来一眼:“谁……?”
赵弃正色道:“沈飞霜。”
花逸诘问:“她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她是你徒弟?”
赵弃眉眼一低,脸上忽的闪过些许惆怅,而便语声转柔:“她不是我徒弟。她是我师妹。也是,我曾经深爱的人。”
此言既出,花逸惊愕得如同木雕泥塑,片晌之后急声道:“你这畜生,竟不知她早已婚配?你是不是修炼修傻了,为了一个瞎眼女子,布下如此大局,不怕报应么!”
赵弃耸了耸肩,讪笑道:“罢了……也是我一时情起,竟同一个将死之妖嚼此废话……”
扬起脸,表情恢复如常,转对花逸道:“你可知,以火法除妖,难在何处?难在烧杀妖身而不烧及妖丹。若是通通火葬,则妖丹无寻。若是微微炼灼,则妖身不破。下面我便拿你试手,叫你死个清楚明白。”
花逸情知自己大难临头,然而面对赵弃,只觉心头猛紧,像被人用手攥住。
双颊煞白,额筋暴起。
面上还是佯装镇定:“纵你狂傲,演得倒好,却不知实力能有几分?待会儿交战,打烂你洞府。说那沈飞霜,别的屁用没有,倒是教会了我一个法子,可以运用仙草。”
赵弃蹙眉道:“你逼她教你?”
花逸道:“那又如何?我把她当做狗一样玩弄。若不是我心软,早把她活活玩死,更不复让你在此隔空叫春。”
赵弃喝道:“妖孽,你真是冥顽不灵!”
花逸反唇相讥:“说的是你自己。你当你是什么幕后高手,机关算尽的天选之人?在我看来,终究一个可怜虫!沈飞霜为了她夫君,可以连命都不要,而你就算修成大仙,她也不会回心转意。到头来,你还不如一个没武功的穷家小子赵星眠!”
赵弃登时暴怒,右手一挥,火龙袭卷而去。
花逸则拂袖闪身,随即跳下祭坛。
花逸飘在半空,掐指运功,以飞霜所授“五内滋润法”使用仙草,而便灵力暴涨,两袖犹如
火铳冒光,瞄准祭坛,射去无数光团。
祭坛轰隆作响,渐次崩塌。
过不多时,听得一声龙鸣长啸,赵弃直直跳出,右手在前,分岔五指,火龙顿散作五道火流,追向花逸。
花逸又闪,绕圈而飞,火流穷追不舍,便凭空搅成转马灯一般,使得各处水晶、云母刹刹映眼,各路钟乳、石幔熠熠生辉。
赵弃则站在底下,只是观望。
花逸的一抹倩影,被火流时而赶上,时而撇开,纵横交错,难分胜负。
终于在洞穴顶部抢得一丝喘息之机,转头并拢双臂,集聚真气,激出更大的光团,冲乱了火流。
复紧随光团,突出重围,折返祭坛。
花逸从天而降,径取赵弃,满地光影斑驳,割离成万千射线。赵弃右手仍举不放,左手往面前猛一遮,挡下光团。
“呼——嘭!”
剧烈的爆响回荡洞内。花逸只觉风声刺耳,犹如迎面撞上了一堵墙,痛得眼前一黑。须臾醒来,但见自己衣衫尽毁,狼狈躺于坛边。
而坛上景象,更是诡谲。
赵弃左手掌心向外,抵住光团,掌心骨肉竟像烧红的铁伞般,开开合合,正一截一截的吞吃那光,须臾吃个干净,丁点不剩。
继而入体消化,从手到臂,从臂到胸,从胸到腹,沿途经脉皆亮,满身符画涌动……随后赵弃略一甩手,余气流泻在地,顺势卷起旋风,凭空呼啸。
花逸看过全程,则是一副梦魇成真的模样,疯魔了的大叫:“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所学邪术!”
赵弃冷笑道:“说你道行浅薄,没有仙才,却还不认。我左手以真气招风,右手以丹息唤火,合掌便是‘风火引剑’,乃武当山白云先生亲传仙术。到你嘴里便成‘邪术’么?”
花逸道:“不可能!你分明满身妖气,武当山岂有你这般门徒!”
赵弃捻了捻手指,悠然道:“如何不能?所谓名山大川,再神奇,不过也是人间之所。所谓仙门道士,再清高,不过也是肉身之士。囿于尘俗羁绊,总不能彻底脱。只有皇权,才是普天之下,最大的赢家……我便是借助皇权,上山求请仙术……因我要想造就万世一系之大业,实须结合皇权与仙法,做人王,做法王,如此方成。”
花逸听后,只觉头皮麻,毛骨悚然,心里想道:“以前不知轻重,我还总自诩胆大。如今对面这人,才是真的胆大包天。只恨我轻信奸计,被赚来此洞,若再不走,怕要命丧。”
拿起仙草,再度运功催动。
然而一股热气当即浮上丹田,直冲泥宫,被震得浑身剧痛,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