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连教义都没有,也没有其他告知的事情。
这翻阅,直到收获祭当日。
晾晒脱壳碾米,每一步骤都纯由人工完成,他们将当中最精细的成品洒落,只留下糙米以供自家存储,晶莹剔透的白米在平地上铺开,这浪费让夏洛特皱眉。
“并非如此,祭祀大人。”村长对她的称呼改换,虽然还未确定,但加个准的前缀也未免难听,于是忽略。
“白米是这一年的天地精华荟萃,除去食用,还有辟邪去异的功效。”这是她没听过的说法,但邪神信徒说驱邪让她觉得有些荒诞。
她打心底不信,甚至排斥邪神,瞒过村民可以,但就像当初的她可以读取这些人的想法,面对邪神时她也是同样待遇,只是思维扭转不是一蹴而就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看着他们摆起高台,点燃火炬,在神台前摆放宰杀后的牲畜,等到琐碎的准备完成后,天已黄昏。
在恭敬的禀告后,她缓步走上高台,环视着围绕在周边的村民们,火炬燃烧,影子在他们的脸上跳动。
“呼……”她深呼吸几次,制止了那些简易锣鼓的刺耳奏响,毫无配乐,她开始舞蹈。
穿着一身清凉的巫祭服,面纱遮住脸庞,金自然披散,她缓缓摆动肢体,按照记忆中的动作起舞。
那本书籍记载的动作足有数千,即使她全数记住,却没有时间练习,所以一开始仍有些生涩,但她很快进入状态,一个抬腿,一个旋转,似乎轻盈得随时会乘风而去,魅力四射,台下观看的人无不为此折服。
布料不多的衣服随着舞姿摆动,不时露出大片雪白,但关键部分总是若隐若现,让人遐想。
手脚缠绕着的精致饰品互相撞击,叮铃铃的声响,成了唯一的伴奏。
有不少壮年男子眼睛都看直了,纷纷弯下腰去遮掩生理变化。
村里其他人无法理解,不知舞蹈内涵,她却是经过阅读,知晓这祭祀之舞的含义。
这套舞蹈,本质是歌颂爱情的,只是对象有些特殊,结局也并不好。
在空无一物的虚空里,有一个孤单的生灵诞生,她不知自己因何而生,也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因此第一阶段的舞蹈是在表述她的孤寂,渴望陪伴。
经由夏洛特的演绎,令人悲伤的波动扩散开来,刚刚弯腰的人大小头同时痛哭,女性和老人也面露悲戚。
这之后就是最关键的地方,她已经尽力按照理解去演绎,而且也将自己的孤独带入其中,但能否真的引动邪神的注视还是未知数,无论是她还是村民,此刻都在紧张等待。
突兀地,腥风吹起,只是眼前一花,一个模糊的影子站立在她面前,一只手粗大变形,另一只手也枯瘦尖利,随着他的出现,周围的白米尽数变得乌黑。
周遭鸦雀无声,只剩下木材燃烧断裂声响,和她舞步碰撞的铃响,所有人都面露虔诚,跪伏在地。
在夕阳黯淡的弧光下,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高矮不同的村庄建筑在她眼中扭曲变形,变成一条又一条蠕动的不明物体,只有村口的那间小楼还维持原样,哦,还有,她的小屋。
但很奇怪,她看着这些东西,却不觉得恶心,反而觉得有趣,随着舞蹈进行,眼前的景象逐渐还原,但她仿佛还是看到它们的蠕动残像。
她正在受着精神污染。
终于,第一部分完毕,她正打算继续,却看见邪神的投影靠近,肥大的手放在她的腰间,还算正常大小的手触碰她的肩膀。
难怪她总觉得第二阶段的舞蹈有不自然之处,原来这竟然是双人舞。
投影的触碰没有实感,但她被带着舞动。
一个陌生的异性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两人相互吸引,互相爱慕,所以这阶段的舞蹈着重身体重合,缠绵悱恻,每个动作都表达着对彼此的爱意。
只是除她之外的人都跪在地上,无人欣赏,至于老布斯,他眼神不好,也不想看。
爱情的甜蜜充斥夏洛特的内心,即使眼前的影子看起来扭曲可怖,她却再难兴起恶感,伴随着舞步进行,她心中的爱也越来越浓烈。
直到……她心中的那一道影子被触碰动摇,她柔情万种的眼眸忽然一阵波动,随后眼角含泪。
不行!兄长的位置绝对不能被取代,她在心里呐喊,而这叫喊也被影子听到,动作一顿,第二阶段的舞蹈就此完结。
夏洛特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惊讶,惊讶于邪神为何停手,就像被击败后送她下山一样,但她想不明白,也只当祂的思绪混乱扭曲。
舞步一换,进入了最后阶段,这是名为悲赋的舞蹈,结局自然也以悲剧告终。
好景不长,恋爱的女人是迟钝又敏锐的,她察觉到伴侣被责任缠身,终究不能常伴身边,她感到痛苦,却又无法挽留,而对方同样如此。
这一阶段的动作没有那么亲密,显得纠结反转。若即若离,却又想靠近彼此。
最后两人还是分开,最后一个动作,邪神背对着她,堪称绝情地甩开她的手,因为这是必要而正确的事情。
只有天和地分开,世间万物才能诞生。
只能对视,永远不能再触碰彼此,这是他们的悲,也是众生的喜,天的悲化为了雷霆雨露,却唤醒了生命,地的悲化作了山川河海,养育了众生。
这段舞蹈本质是用拟人的形式来讲述天地诞生,先是赋予他们人格化的表现,再给予无私和大爱的神格,以个人之悲衬众生之欢,那种感觉绝难用言语描述。
是歌颂无私奉献,还是单纯描述一段悲恋,解释多种多样。
舞蹈结束,邪神的虚影消失,夏洛特却浑身乏力,跪倒在地,无声恸哭。
失去一切的空荡感和绝大的悲伤直达灵魂,她泪流满面,心中邪神的虚影不断稳固,直至和兄长的影像分庭抗礼,这两者的影像隐约重合,夏洛特只当兄长的位置要被取代,立刻警戒起来。
这样的舞蹈,对心灵造成的影响难以消弭,往往只是一舞,共舞的双方就会自然而然地结为伴侣,互相安慰,或者这本就该是伴侣才能跳起的舞蹈,更别说与她共舞的是邪神。
用力一咬舌尖,血腥味在口腔扩散,用痛苦让注意力转移,她不能忘记目标,取得信任,窃取邪神神力,并用这击败祂,最后救出兄长。
力气缓慢重回,她挣扎站起,身上光华闪动后,服饰转化为脑中的形态,虽然不多,但她体内已经多了一种混乱的力量。
台下的村民仍在跪伏,也许是不知道邪神离开,也许是此刻她有着相同权威,她本来该说些什么稳固身份,但此刻提不起心情,无论是内心的悲戚还是仅是一舞就让她动摇的危机感,她必须快点回到住所,回忆和兄长的过去,借此找到获取信任又能维持自我的内心平衡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