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44章
◎殿下她……是不是喜欢跪式服务◎
雪更大了些,凛冽雪意从未关严的门扉中呼啸而来,刮得人肺管子每一道呼吸都痛。
鲜血顺着少年瓷白的脖颈往下流,若不是她反应快,只怕刀锋已然贯穿他的咽喉。
……就这麽不留馀地?
谢郁棠擒着苏戮下颌,看着这张脸,看上去乖顺的不得了,其实比谁都有主意,都敢握着她的手逼她捅刀子了。
她有惊,有怒,还有一丝後怕,徒手握刀刃会有什麽後果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当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不想看他死在自己面前。
人非草木,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对自己如何,没有人比谢郁棠更清楚。
她不想他死,但他也不能留。
谢郁棠松开手,在深重的沉默中只觉疲惫。
“迄今为止,你的确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
少年睫毛轻轻一颤。
“但我不想再赌了。”
她说的是“再”。
一腔真心捧出去,被人狠狠辜负过,怎能再要求她毫无芥蒂一腔孤勇的去赌,像从未被伤害过那样?
苏戮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声,空洞地看着朱红秀金衣袂决绝而去,消失于漫天雪迹。
他拼尽全力挽留,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衣角从掌心滑走,徒留满室空寂。
*
这日古月楼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宁安公主,三皇子,贺楼郡主,还有才在两国夜宴上大出风头的苏小世子,这四人哪个单拎出来都够在朝中掀起一番风云,是两国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衆人原以为此趟灯市之行必是热热闹闹宾主尽欢,谁知四人一同出宫,回来时竟无一对是结伴而归的。
最让人震惊的是,苏戮带着伤在古月楼跪了一夜,而谢郁棠打那之後便似府上从没有过这个人一般,对自己一手捧出来的人不闻不问弃若敝履。
一时间谣言四起,都说是那贺楼郡主见色起意,欲趁着灯会之行强行要人,世子不从,拼着伤逃离魔爪,却还是遭了谢郁棠嫌弃,失了宠。
这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就连崇德帝都有所耳闻,贺楼郡主没本事把人带走,连累他也只能装糊涂,好在谢郁棠似乎真对苏戮失了兴致,倒也没来他面前闹。崇德帝懒得再插手,正巧演武司那边递了折子上来,奏请苏戮正式任职司主,他便痛快批了。
宁安公主府这几日气压低得很,谢郁棠虽瞧着同平时没什麽两样,但就是让人格外心惊,连府中伺候的下人都安静了不少。
怀瑾带着暗卫的消息过来时,正见握瑜耸眉搭眼地从书房退出来,瞧了眼她手中的茶点,“小姐还是不吃?”
握瑜叹气:“说是没胃口。”
之前苏戮总是会在这时做上一盘松子百合酥,世子的手艺不知怎麽练的,谢郁棠嘴上不说,但每次都能多吃上几块,可见是相当喜欢。
现在松子百合酥是没人敢做了,膳房变着花样送来的茶点,谢郁棠总是兴致缺缺,怎麽端进去就怎麽端出来。
“你说苏世子好端端的,干嘛要瞒着小姐。”
那日听闻苏戮在北戎的身份,两人都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对谢郁棠如何自不必说,对着她们这些下人不曾有过半分轻慢,侍卫长的工作也做得干净漂亮,难道这一切竟都是……别有图谋吗?
“我看不像,我觉得世子就是真心喜欢小姐,什麽敏毅候什麽慕清王世子,哪有在咱们府上跟着小姐开心。”
“我要是世子,现在就立马自废武功,跪在小姐门前求她收留,小姐不开门我就长跪不起,小姐一开门我就扑上去抱住她大腿痛哭流涕,再用美色色诱,可怜兮兮地求当暖床工具……”
怀瑾简直没耳朵听,“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握瑜把头一昂,可骄傲了:“我才不会背叛小姐,但只要能让小姐开心,别说暖床了,我——”
“行了,有这工夫扯淡不如多去琢磨琢磨怎麽做茶点。”怀瑾在她额头一点,“苏世子不在,咱们就不会伺候小姐了?”
谢郁棠在书房处理公务,怀瑾敲门入内,呈上刚收到的暗卫密信。
坦白来说她并不喜欢送这东西,上次就让小姐不开心到现在,这次不知道又是什麽事。
密信的消息是关于户部尚书曹墉的。
谢郁棠在营口从崔虎口中得知,当年倒马关之变军粮被人做了手脚,与曹墉脱不开关系,她回来後便令暗卫秘密调查。
曹墉于太和八年调任户部,两年後提户部尚书。
太和十一年倒马关之变,仅仅五个月後曹墉便因贪腐被褫夺官职发配岭南,行至理塘时突发地动引起山崩,曹墉一行无一生还。
曹墉的死太过蹊跷,其官至户部尚书,就算被流放也与普通的流放犯不同,发配之前,目的地和途径所有衙门都会先收到公函,何时上路,如何中转,何人交接都有手续和规定,可曹墉一行在理塘下榻的村子并不在公文手续之中,山崩将整个村子都埋于地下,更是连尸首都找不到。
若说这一系列的巧合没有人刻意安排,谁都不信。
曹墉真的死了吗。
若他还活着,这个曹墉很可能是重要线索,助她查清倒卖军粮,出卖谢老将军,致使三万大军枉死倒马关的幕後真凶。
线索太少,又隔了年代,需要理清的东西太多,见谢郁棠看完信眉间又凝了起来,怀瑾就知道小姐八成又得在书房里坐上一天,叹了口气,把房里的炭火拨暖了些,合门退了出去。
谢郁棠一连几日都在书房,饭是正常吃,觉也正常睡,但是餐食之外再送去的汤水甜点全都没胃口,手中的笔就没放下过,桌上的案牍也好密信也罢,刚批完送出去便又送来新的一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