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刺客的鈎镰卡死在梁木间,另一人正被自己甩出的锁链缠住脚踝。
管家一口鲜血吐出。
手下皆已阵亡,只剩他独自支撑,若他知道连北戎第一高手丘敦岳亦不曾战胜这少年,此刻面对自己的落败应当会更加坦然。
管家侧目看向一旁负手而立的谢郁棠。
竟有这等高手护佑在侧。
难怪她敢只身入宅。
他笑着咽下一口血沫,从梁上一跃而下,攻的却并非谢苏二人,而是反身朝蜷缩在床脚的周白止胸口拍去。
这周白止一看便不会武功,受上这一掌,必死无疑。
谢郁棠眉目一凝:“小心!”
苏戮擡手,两枚铜钱被抛至空中,他食指中指交错,翻腕一弹,贯穿了管家右肩。掌风随之而散,管家甫一倒地,立刻被破窗赶来的谢氏暗卫控制住。
为首那人冲谢郁棠跪地抱拳:“属下来迟,请小姐恕罪。”
“起来吧”。
屋内烛火重新燃起,谢郁棠看着门外被押进来的人,“都抓齐了?”
暗卫颔首:“回小姐,内外院小厮十人,守卫十人,还有钱庄门外假扮卖煎饼蒸馒头的摆摊小贩三人,已尽数在此。”
方才屋内激战之时,聚宝钱庄也经历了一场不为人知的暗斗。
钱庄中的守卫情况苏戮已在昨日探好,布置了暗卫,这才能在方才出其不意一举拿下。
谢郁棠扫过衆人:“僞装了这麽久也不容易,都押下去,好好审问。”
屋内重重帷幔已在方才激战中尽数碎裂,室内陈设也得以现于人前。
屋内布置是简单的北戎风格,一张胡床,一张茶桌,相比之下,墙角厚实的大衣柜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周白止蜷缩在床脚,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面色发白:“不知殿下登门拜访,是有何意?”
谢郁棠看了眼床前洒落的血迹:“怎麽说我也算是周掌柜的救命恩人,你这时还要同我装糊涂吗。”
周白止浑身一颤,谢郁棠直接点破:“引本宫来,不就是为了救你脱困?”
两人隔着一物对视半晌,周白止蓦地笑了,不再咳嗽,面上也没了那股病恹恹的神色,他下床穿好鞋靴,指了指屋内茶案:“殿下请坐。”
两人在案边落座,谢郁棠取出那支装有麦穗的锦盒:“周掌柜的礼物,选的可真是妙啊。”
周白止倒茶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道:“难道殿下救我,只是因为这支麦穗?”他脸上露出点恰到好处的好奇,打量着谢郁棠:“不知这麦穗于殿下有何特殊,倒叫我歪打正着,沾了光。”
谢郁棠神色未动,语调已冷:“本宫还未开口,周掌柜倒先问起本宫来了。”
“不敢。”周白止垂眸,将斟满的茶盏递过去,“这是草民特地从大兖运来的名茶,殿下在塞北带了这些时日,想必思念家乡口味,不如先尝尝这茶,润润嗓子。”
谢郁棠瞧他半晌,终于接过,茶盏递至唇边,却不饮。
周白止手腕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这茶,烫手。”谢郁棠将杯盏原封不动推了回去,“不如,周掌柜先试试?”
周白止面上一僵。
谢郁棠的银簪已点在茶汤里,簪头十八片银箔花瓣簌簌颤动,花心渗出蛛网般的黑纹。
“碧血凝遇热生香,虽以茶香掩盖,但需放上半箸香才可无色无味。”她将银簪往灯前一送,“周掌柜这毒,下得急了。"
话音未落,灯盏已翻。
烛油泼在茶案上滋滋作响,九点寒芒自灯座莲花纹中暴射而出。
悬翦剑锋瞬间削落五枚毒针,烛影在剑身上碎成流光,苏戮一个转身,剩下四枚暗器撞上剑脊,在古刹晨钟般的嗡鸣声中转了方向,没入窗柩。
那周白止欲跳窗逃跑,还未起身,便被悬翦指着咽喉摁下。
他垂眸看了眼距自己咽喉不过寸许的剑尖,看向谢郁棠,厉喝:“殿下如此,就不怕与聚宝钱庄结仇?”
谢郁棠轻笑,从案边起身,踱步至他面前,俯下身来:“你以为本宫没见过周白止的样子,就可以任人冒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