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颓唐是盛极必衰的后遗症。
曾经觥筹交错的城堡,无数同乡人共赴盛宴。
他们在这里跳舞,舞池里有飞扬的、蓬松的裙摆摇曳,划过光可鉴人的地板。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悦耳的声音响起来,他们交谈着故国的往事,就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里,并没有这句话。
但来到了这里,他们渐渐学习了新的文化,懂得了新的运行规律。
异乡人众多,而他们才是永远的同胞。
他们会一起携手并进,在这个平等、没有歧视的世界里,永恒地生活下去。
是的,是永恒。
这个想法被灌输到了每一个同乡人的脑海中,就像是被刻入了同样的代码,他们整齐划一的为了这个梦想而努力着。
直到一切崩塌。
乌托邦的陷落,就像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结局。
他们曾经自豪着自己的机敏,但现在,他们正因此付出代价。
无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晚,他们通宵达旦的庆祝自己的“新生”。
暴风雨来临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那就是最后的狂欢。
在彩带和金粉被引爆、摇曳飞舞的时候,他们带着笑容,彼此干杯,清脆的玻璃碰出很利索的声音,就像是命运的铡刀一锤定音。
他们微笑着,迎来了死亡。
勉强逃离的生还者,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宴会厅,跑过了长长的走廊,铺着白色桌布的、摆满了美食佳肴的长条宴会桌上,打翻了的红酒和或许来自于他们本身的血液,一起弄脏了漂亮的桌布。
吊顶上繁复的巴洛克水晶灯,现在正在猛烈的晃动着,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
要逃离吗?
似乎很难了。
他们最后能选择的,也就只有沉睡。
是的,沉睡。
开启了自我保护的休眠,就像是他们族群最后的救赎。
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与其同时,在外任务或是因为意外情况没来参加宴会的同胞们,似乎心有所感。
他们在不同的方位,似乎都发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拗的情绪。
那种一荣俱荣的体质,让他们都感受到了不详。
“家园没有了。”
他们很快意识到,他们失去了最后的家园。
没有了庇护所,也没有了同伴。
强有力的联盟土崩瓦解,而他们要做的,就是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
他们需要生存。
在新的世界,独自走下去。
行将就木的时候,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
有的人忽然对生命充满了留恋。
而有的人却是像寻求解脱一般,自发地走入了死亡。
同乡人越来越少了。
因为对他们而言,独自生存太不容易了。
然后,来自于故人的消息,越来越少,就像是即将走入灭亡的族群,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既定的结局。
直到春天的到来。
……
春天到来了吗?
尝试睁开眼睛的同乡人,在休眠仓中微微发出动作,那细小的动作没有惊起报警装置。
营养舱里,恒温的环境和隐匿身形的功能,仍然在正常运转着。
他们期待着重新醒来,等待着春天的降临。
如果说,这是他们的最后希望,所有人都愿意为此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