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崔珉,你真是害人不浅。
过了会,秦浓玉挽着宋萝的胳膊出门,緊緊贴着她,另只手抱着喜帖,面上已喜笑颜开。
先去了余娘子的纸燭店,又找到马車前等客的車夫,客栈的彩娘、卖馄饨的小贩、买菜的大娘宋萝把自己这些天认识的人都送了个遍。
留了张喜帖,在客栈门廊等来了人,递过去。
沈洵舟眼眸漆黑,烛火映亮白皙的下颌,如玉指尖按在这红色的信上,颇为嫌弃:“什么东西”
“喜帖呀。”
宋萝站了许久,身上都染了些寒气,凑近过来,令他手背感到一丝凉。
他眸光一闪,问:“你在等我?”
宋萝点点头:“对呀,我都好久没见到大人了。”
这奸相早出晚归,连个面都碰不着,要不是玉娘的婚事在即,她才不冒着冷风等他呢。
送完了喜帖,她想着说辞,试探道:“陆大夫与玉娘后日成亲,大人,我们一起去吧,很热闹的。”
朱砂在纸上画了道红,黑色墨迹规规整整的写满了字。
她的字与她的性子很不一样,明明像只嘰嘰喳喳吵闹的小鸟,对什么都好奇,字迹却是漂亮的簪花小楷,笔画横平竖直,十分收敛。
沈洵舟盯着出了神。
若她与他成亲,这样的喜帖发给谁呢。
少年时一半待在军营,一半待在学堂,倒是有不少友人,可如今反目成仇,恐怕无人会来。
她又如此喜欢热闹
“大人!”耳边炸起少女清脆的喊声,他眨了眨眼,抬头看她。
宋萝怀疑他在发呆,忍了忍,闷声问:“您去不去呀?”
“知道了。”
沈洵舟收好这简陋的喜帖,推开门,想到什么,从怀里拿出个帕子递给她。
她打开,发现是个玉镯,在烛火下透出莹润的光亮。
“送你了。”
沈洵舟关上门。
*
喜宴开始前,宋萝不知从哪掏出了条鞭炮,在陆仁堂门口点燃,随即跑入门内,捂住耳朵,眼里俱是笑意。
沈洵舟站在她身旁,手里提着红绸包着的盒子,漆黑眼眸望着她。
“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到一半。
两人对视。宋萝惊了:这奸相没见过放鞭炮吗!怎么不捂耳朵?
她迟疑一瞬,踮起脚靠近过去,将手緊紧盖在他耳上,没忍住笑了下。
沈洵舟漆黑眼瞳映出两个笑着的少女,她离的太近,他也能看清她眼中的自己。耳边被隔绝,像是蒙了层雾,传来闷闷的钝响。
少女特意打扮过,涂了口脂,唇色像是朱红的柿子,唇瓣微微张开,闭合,似乎在叫他“大人”。
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然放开手,退后两步。
一双栗色眼眸弯成小月牙:“怎么样大人,喜庆吧?”
沈洵舟摸了摸耳朵,看她一眼,抿住唇,转身向里走。
宋萝心中咂摸:怎么好像生气了?
堂内布置了喜烛,房檐上挂了红绸,垂落下来,扎成红花。
喜气扑面而来。
陆云风一身红服,牵着同是嫁衣的秦浓玉拜了天地。
发了那么多喜帖,只来了上次见过的车夫,他带了壶酒来。婚礼太过简陋,秦浓玉索性掀了盖头,坐下来一起吃宴上的菜。
五个人挤在小小的桌边。
车夫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宋萝好几眼,敬了杯酒过去:“宋姑娘,上次诓你来这治伤,实在抱歉,见谅!”
“这有什么的,来!一酒泯恩仇!”宋萝接过这杯酒,一口
干了,被呛得眸中涌出了水光。眨眨眼,又若无其事地坐下了。
“好!姑娘豪爽!”车夫笑起来。
陆云风冷淡的面色波动了下。这些年总有外乡人来他医馆治病,原是因此。他语气复杂:“章兄,这些年”
章太初摆摆手,指上全是牵绳磨出来的茧痕,“你我不必言谢,我当初摔下山崖,只剩一口气,若非你救下我,我的命早没了。”
他原先是个土匪,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没想到缝缝补补,又多活了两年。
做车夫,也是因为发现商县周围地势险峻,外地人路过容易受伤,就近便是这,他便将人拉到陆仁堂。
陆云风医术高明,无非是商县的人因偏见不来看病,可外地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能觉得陆大夫真真是个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