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蘿耳邊麻了麻,柔軟的紗被气息吹得鼓起,像羽毛撩着耳尖。他刻意壓低了嗓音,如碎冰化水,几乎能听见口中粘腻的水意。
热意立即窜上来,她耳尖发起烫,推了下他的腰,远离半步,凉风灌进来,方覺呼吸顺畅了些。
少女眸中含了层水雾,雙頰泛粉,暖燈映衬着,她张开如桃色的唇,小口吸气。沈洵舟一望,怔住了,眨眨眼,思绪揉成团,緊贴着她的身子站直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恼从心中泛上来,他下意识收緊手指,触到如云般的軟,胸腔中的跳动很重地撞了下。耳中全身“撲通”的心跳声。
“砰——”
河面升起金焰,在浓暗的夜空绽开。
她的唇也被映亮了,如月光般的水泽,因为惊讶闭合,圆润的唇珠挤入下唇,像是饱满的桃肉。
沈洵舟垂下眸,目光上下游离,观察她的神情。
害怕突然的声響。
她曾经被什么声音吓过吗?脸色都白了。
夜空上的烟花焰火落入眼中,宋萝紧绷的手臂慢慢放松下来,回过神,发现沈洵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在思索。
她先回头对李大哥应了声“好”,又轉过来,笑眼弯弯,说:“走吧。”
想找一个人少的地方放河灯,宋萝搭着沈洵舟向上游前行,放缓了步伐,另只手中的河灯轉啊转。
裙裾飘飞,珠串輕晃。
碧蓝色的流苏缠入裙带,又被撞开。烟花在头顶绽放,她一路像只小鸟叽叽喳喳,将之前画过的年轻夫妻,亦或青梅竹马,又或是同游灯会的闺友一对对数过来。
“那位郎君看他娘子的眼神都要柔出水了,听说他们适才新婚,我特意又在下面补了对鸳鸯,他娘子看了脸都红了,当真是秋波送水,楚楚可怜,可好看啦。”
沈洵舟感覺她格外高兴,讲到兴奋处连步子都蹦起来,脑袋上的雙髻晃着,发簪碧绿,几乎灵动地飞起来。
他瞥她一眼:“人家恩爱,你笑什么?”
宋萝眼眸亮晶晶的,歪头看过来:“就是感觉高兴,我喜欢见到别人相爱,相守,而且,这里很热闹呀,大人玩的不开心吗?”
沈洵舟默了默,从她眼中看出了十足的笑意。
既非平常那种温柔的笑,也不是方才得逞狡黠的笑,而是像稚童一般,纯净又真挚,看着竟觉出几分暖。
开心。
三年前,他心里只有恨。为爹娘平反后,恨也没有了。
没得到回答,她已兀自转过头,語调轻快:“不开心也没关系,灯会结束还早呢,一会再逛逛”
“你期望我开心吗?”
宋萝愣了下,沈洵舟握着她手腕,停住脚步,黑眸紧紧盯着她,溢出一点偏执:“可你都没有等我。”
等他?
她忽然想起他那时说的话,“在河邊上游等我,放完河灯再回去”,这是在怪她没有一心一意等他?
心中升起无语:她又不是什么石墩子,非得蹲河邊等着他才行?
算了,今天晚上高兴,就哄哄他吧。她这样想着,说道:“下次我一定乖乖的,哪也不去,哪也不做,专心等大人回来!”
“这次就原谅我吧。”
沈洵舟眸中浮起恼意:“我没生气。”
宋萝早已习惯这奸相的阴晴不定,点点头:“是是是,没生气没生气。这里还算空旷,就在这放灯吧。”
她拿出一沓红色愿纸,从中抽出一张递给他。
裙摆在河边青石上散开,长條的愿纸写下心愿,被折好放进河灯。
沈洵舟在旁边看着,暖灯映着他眼睫,抿起唇,一言不发。
宋萝心想:还说没生气呢,目光都像刀子把她扎穿孔了。
她边写边念:“希望大人今晚开心,每天都开心。”
折好,放进去。
灯上已经放了四五个纸條,她还在写。
沈洵舟冷笑:“你許的愿望太多,要将灯壓塌了。”
“不会的,除了希望大人开心的那个,我的愿望都很小,不会塌的。”她抬起脑袋,纤细的手指递来笔。
河灯亮在她身侧,照出半边朦胧暖黄,发间翡翠簪泛起莹光。仰头望过来,犹如山间的小狐狸,支起毛茸茸的耳朵,光勾勒出柔软的轮廓。
沈洵舟不自觉接过了笔,少女残存的温热,顺着指尖传来。
墨滴入空白的愿纸,凝成小点。
他捏着笔杆,睫毛颤动了下,说:“我没有愿望要許。”
“那大人直接过来放灯吧。”宋萝往旁边让了让,水波推着各种样式的河灯涌动,燃起一片漂亮的金色。
沈洵舟伸手放到一半,忽然收回来,将里面的空白纸条捞出来,黑眸望着她:“你替我写。”
河面荡起来。
青年遮面的白纱被吹起一角,露出白皙的下颌,唇抿成线。轻薄的襟衫与罗裙紧贴身躯,向后飘起,他挪了挪,挡住正面撲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