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蘿睁大眼睛,一把掀开盖在脸上的被褥,对上他乌黑润亮的双眸。
床榻左右晃了晃,桌上的烛火跳动几下,骤然熄灭。
夜色浓稠,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随即暖色的火在黑暗中燃起,沈洵舟下颌陷入光亮,眉眼隐入影子里。
他笑了:“你说的对,如今我们确是在同一条船上,到汴州还有三日两夜的路程。”
江面茫茫,无处可逃,少女曾经想让他独自在这江上飘着,反噬到她自己身上,神情很精彩。
他心中湧出越发畅然的快意,升至喉间,骤然咳了起来。
宋萝认真仔细打量他。青年几乎咳弯了腰,眼尾飞上晕紅,白皙的面颊也泛开如桃花般的粉,唇瓣浮起莹莹水泽,更加紅艳。
待他停下,她想了一会,冷静地问:“那与大人有仇的人,也都死了吗?”
沈洵舟远离烛火,隐入暗中,小口喘气。眼前发晕,大片的白芒闪过,耳边响起阵阵嗡鸣,覆过雨声。
迷药的效果还没过,只是咳了几下,便手脚发軟。
不自觉顺着少女的话思索,浮现数个人影。与他有仇的人,有些还活着,蛊虫在腹中横冲直撞,但他可能要死了。
愈发觉得少女可恨。
明明给了婚书,下了聘礼,还亲了他,却要逃。
她声音清脆,像雨珠砸落下来:“如若大人让崔瑉死了,我这双脚筋,让你挑了,也不是不行。”
沈洵舟伸手捂住腹部,克制住喘息:“你为什么恨他,我要理由,别再骗我,否则”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试试溺水的滋味。”
宋萝默了默,心想:这人记性还真好,落了一次水,就被他记住了。
要谈結盟,只有这次机会了,得说服他。
她如实说:“崔瑉是个看似温和,其实是个很偏激的人,这些年他做了很多事,我觉得他意图谋反,大人既忠于陛下,就要先除掉他。”
“至于我为什么恨他,嗯”她感到从窗外吹入的風,张开手掌,“他想做的谋反一事内,我猜我是个弃子,所以想为自己找一条活路,我想活着。”
沈洵舟冷笑:“没有假话,却也没有真话,当初在绣坊见到你,我就應该压你入狱严刑拷问。”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吓唬人的话她才不听。宋萝躺下去,困意上湧,闭上了眼。
片刻,傳来平稳的呼吸声。
沈洵舟唇边扬起的弧度一凝,不大高兴地走过去,低头望着她。
少女被子卷上肩膀,额发凌乱,翘起了几根,往下,饱滿的唇珠挤入下唇,抿成一条线。露出的脚腕缩回被褥,长长的银链伸出,绑在床头的柱子上。
他眸中升起恼意:怎么睡着了?
抿起唇,冷着脸,伸手拾起被子,给她严严实实地裹上了。
他还没折磨她呢,心想着,越想越气,又把被子给她掀开了,江风吹起来,少女侧了个身,脸埋进枕头,缩成一团,像只埋头呆腦的小鸟,他攥着被角半晌,还是给她盖上了。
*
早饭也是在床上吃的。床帐规规矩矩地束起来,昨夜支起的窗户放下,房内滿是潮湿的闷气。修长指尖撕开白黄色的饼子,繞过帐子,递到宋萝嘴边。
她没力气,瞪了这人一早上,沈洵舟面色如常,一下又一下地往她嘴里塞饼子。
像是在喂鸟似的。
“噎着了,我要喝水。”她有气无力地说。
沈洵舟起身,倒了盏茶,端着茶杯晃过来。隔了一夜,他换了件衣裳,浅青色的圆领袍衬着莹润的面颊,犹如脆生生的竹,绿意随着走动流淌,多了几分温润的少年气。
杯沿抵住她的唇,她捏着掌心下的被褥,揉皱了,张开唇,湿凉的水漫上舌尖,“咕噜咕噜”涌进喉咙。
喝完,她舔了下唇,沈洵舟眸色深了深,再次撕了块饼子,按进饱满泛粉的唇瓣间,指尖轻轻蹭着上面残留的水泽。
宋萝耳尖发热,动了动,他立即按住她手腕,反剪在背后。这个姿势,将她牢牢鎖在他怀里,两人亲密无间地贴着,每次扭动,擦起更深的灼热。
他呼吸乱了一瞬,冷声道:“乱动什么?”
“那你揉我的嘴唇做什么?”她实在受不了,那触感仿若在用指头亲她似的,若有若无带着丝旖旎。后脑靠着他偏凉的胸膛,她翻着拱来拱去。
沈洵舟腾出一只手,按住她不安分的脑袋,她脸颊陷入他怀中,軟弹弹的,像抵住了个青涩的软橘子,她被按进去,“唔”了声。
夏日的衣衫极薄,她还蹭来蹭去。
麻意从脊骨处窜上来。
沈洵舟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下,手顺着她后脑下移,扶住她肩膀,猛地推开了。
宋萝倒在柔软的被褥间,身子弹了两下,双颊闷得紅紅的,咬牙心想:再想把她闷死,她就咬他!
沈洵舟缓过来,手指还残存着点点酥麻。顿了顿,他倾身覆过去,撑在上方,气息交缠,点了
点她下唇:“我为什么揉这,你心里不清楚么?”
仿佛报复般,他动作粗暴起来,蹂躏温热柔软的桃瓣,直至变得更加嫣红。
她不喜欢这样,他就偏要这样。
难以自控地,眉间盈起一点轻茫,说:“你救我,亲我,就是为了利用我。”
指尖刺痛,他抬起眼睫,少女眼眸沉静,吞入他的手指,死死咬住,含糊地反击:“沈大人当初留我,不也是因为我身上有所可图?我们彼此彼此吧大人?”
褪去了伪装,她像是清泠泠的溪水,结出冰棱,不断地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