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草从椅子上蹦下,迈开小腿跑出屋,踮脚打开大门,露出徐管家的脸。他微微一笑,对沈小草身后的宋萝说道:“叨扰夫子,我送你们去学堂。”
门被推开得更大。精致的,挂着金铃铛的馬车静静等待,棕色的馬在日光下泛起柔润的光泽。
王二牛局促地站在马车边,一身粗布麻衣,显得黯然失色。他似乎是等了许久,有事要与宋萝说,却張了张唇,没能说出话来。
沈小草扬着下巴看他,冷哼一声,利落爬上马车,扒着门帘向宋萝招手,换上笑脸:“夫子,快上来呀。”
宋萝犹豫了下。
每日早晨,王二牛便会过来,送她去学堂,两人一起走过去,到了学堂,王二牛给她打下手,扫扫地,擦擦桌子,有时待在里面听课,而后再一同回家。
只是如今看沈小草这副看不起人的模样,定不会让他上马车。宋萝想好拒绝的说辞,正要开口,王二牛望着她,憨憨地笑了笑:“阿萝,那你快上去,我回家给娘搬个东西,等会就过去学堂。”
他挠了挠头,转身走了。
沈小草还在雀跃地挥着小手。
宋萝没办法,只能上了马车。才上来,沈小草就親亲热热地缠了上来,小脑袋抵住她的胳膊,蹭来蹭去。
“夫子,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栗色的大眼睛浮起期待,望着她。
宋萝“嗯”了声,抽回手,坐远了些。沈小草脸颊立即鼓起来,将要发作,宋萝赶紧开始讲故事,她便像一只被安抚的小猫,乖乖认真听着。
这天直到学堂的孩子们都走了,王二牛也没来。
拒绝沈小草送她回家,这孩子还闹了好一会,被徐管家强硬地抱起来,拎走了。
宋萝慢慢走在青石板上,心跳得厉害。她敲开门,张嬸的面容出现在门后,却不是以往的笑面,神情中显出惊恐。
她的心沉下去,问:“二牛哥还好吗?我见今日他没去学堂”
张婶抵住门,笑得勉强:“小阿萝,二牛他”顿了顿,仿佛下了决心似的,说,“新人结亲前不能见面,待到后日,你就能见到他了。”
后日正是拜堂成亲的日子。
宋萝没再多说,从家里取了喜服送过去。入夜,寒意自支起的窗户淌入,吹动燃烧的烛火。仿佛风平浪静,她总觉得阴沉沉的,愈发不妙。
果然,接亲当日,雷声滚滚,下起大雨。
屋内,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两张人脸。张婶在她身后,为她梳发,像是嫁出个女儿那般,握着梳子的手微微颤抖。
宋萝感到很不对劲。蓋上盖头,被牵着手走出屋,雨声淅淅沥沥砸落伞面,宾客的笑闹声洇起湿意,朦朦胧胧地融入雨雾之中。
“一拜天地!”
红绸那头传来轻轻的扯动,盖头下一片红。
响起震耳雷声,仿佛天地回应。
宾客细碎的交谈声像蚊蝇萦绕。
“夫妻对拜!”
宋萝愣了愣,身旁的人已转过来,喜服的下袍荡起,垂落。
她握着红绸弯腰,看见对方同样握在上方的,修长白皙的指骨,只是一瞬,他立即收回
是看错了吗?
媒人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雨下得更大了。
宋萝坐在床边,柔软的喜被垫在身下,像轻飘温暖的云,她捏紧了被子,近乎忐忑地绷紧身子。
“吱呀。”
有人推开门。
她试探着喊:“二牛哥?”
脚步声逐渐逼近,一双黑靴出现在盖头底下。上方落下声冷笑。
明显不是王二牛的嗓音,冰冰凉凉,宛如浸在水中的玉。
他也不装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晃过来,捏住鲜红的盖头,一点点掀开。
宋萝僵了僵,抬起脸往上望。
红帐生香,烛光下一张诡艳脸庞,漆黑眼珠直勾勾盯着她,红唇上挑:“叫错了,阿萝,你的夫君在这呢。”
第99章第九十九步试探
暖色洒落玉质般的面颊,泛起莹潤如水的色澤,这双黑而大的瞳子映出她的面容,眸光近乎痴缠,宛如毒蛇吐出蛇信子,一寸寸舔舐。
五年未见,她仍是记忆中的少女模样,清丽的五官抹上胭脂,似浓丽的朱砂散开,栗色眼眸微微睁大,顯出几分不可置信。
鲜紅的嫁衣裹着她,露出洁白柔软的脖頸,此时仰起头来,脖间的青筋淡而细。
真是骗了他好久。
骗子骗子!
沈洵舟握着盖头,想起拜堂时与她相连的紅绸,感到胸口被暖而胀的云填滿,竟令他喜不自胜,唇角愈发上扬。
她与他拜了堂,成了亲,总该是堂堂正正的夫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