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谓之‘瘀血咳’。平日之气促、胸闷,夜间咳甚,皆因这团‘宿瘀’阻塞气机,身体欲排之而不得。”
“苏娘子放心,如今仁叟病根已去,这咳嗽之症自也消去。”
闻言,苏赢月脚下一晃,神色也随之一变。
“圆舒,你怎么了?”沈镜夷垂眸,“外祖父不是已无事了吗?”
苏赢月神色懊恼,喃喃道:“我以往所为,可能险些害了阿公。”
闻言,赵太丞道:“苏娘子,老夫冒昧问一句,你此前是给仁叟吃过什么止咳之药吗?”
苏赢月点头,轻声道:“不瞒赵阿公,我此前见外祖父每日咳嗽不止,只当是年老体虚,肺燥津亏,阿公也自觉无大碍。”
她微微一顿,“我、我便按医书上滋阴润肺的方子,为阿公调配过不少含有川贝、百合、麦冬的药丸与药膳……”
她越说声音越轻,脸上更是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
“苏娘子不必过于自责。”赵太丞语气温和,“仁叟性情看似温和,实则刚强,最不喜人视其为病夫。”
“平日些许胸闷刺痛,他总以为是年老常态,自行忍耐,从不与我等细说。这病症,病人不言,医者难察啊。”
“再这瘀血咳之症,隐蔽极深,若非其急性作,症候显露,极易与虚劳之咳混淆。你分辨不出,实属正常。”
“你所用川贝、百合等皆是润肺止咳的良药,若是对寻常燥咳,自是极好的。”
他话锋随即一转,语气也略微凝重。
“但用于仁叟这瘀血咳,却如同向淤塞的河道倾倒糖蜜,初时似有滋润,转眼反增其黏稠壅滞啊。”
赵太丞捋了捋胡须,进一步解释道:“苏娘子,你想,那川贝、百合、麦冬,其性甘寒滋腻。甘能助湿,寒能凝滞,滋腻之品更会妨碍气血运行。”
“仁叟体内本有瘀血阻滞,气血运行已然不畅,再服此等药物,岂不是雪上加霜,让那团宿瘀凝结得更加牢固?”
“这也就是为何仁叟平日服药后,虽觉咽喉暂得滋润,咳嗽稍有缓解。”
“但病根未去,一旦停药或遇情志、气候波动,便会反复作,且一次重于一次的根本原因。”
“你这是治其标未治其本,反而闭门留寇了。”
“若非赵阿公,我险些酿成大错,害了阿公。”苏赢月心中一阵后怕,又倍感庆幸。
她向赵太丞深深一福,“今日得赵太丞教诲,胜读十年医书。”
沈镜夷也随着她郑重躬身,“有劳赵太丞。”
“分内之事,苏娘子和沈提刑不必多礼。”赵太丞捋须笑道:“老夫去岁致仕后,选择在汴京开这赵太丞家医馆,为的便是无论何人,但有疾苦,皆可来瞧。”
他看了床榻上的毕士安一眼,随即又看向苏赢月,目光慈和,“还有就是人老了,总不愿太过冷清,也不愿远离老友。”
“开间医馆,既能听闻市井烟火,得享人间热气;若故人好友有疑难时,也能就近寻得我。”
他捋须一笑,“岂非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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