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蹲在灶台前,把馉饳一个个码进蒸笼。面皮擀得薄,馅料塞得满,糖霜裹在外头,甜得腻。她指尖捏着蜡丸,藏进第三只馉饳的褶子里,动作利落,没留半点痕迹。
苏培盛在门口探头:“格格,王爷刚用完早膳,这会儿正批折子。”
“那就趁热送。”她盖上蒸笼盖,“告诉他,今日馉饳是特制的,吃慢了糖心会化。”
苏培盛接过食盒,嘴角抽了抽:“您这话,我可不敢原样传。”
“那就说‘甜口新方,王爷尝个鲜’。”她拍掉手上面粉,“顺便问问他,醋碟还用不用带。”
苏培盛拎着食盒走了,脚步轻快。姜岁晚没跟去,转身从柜底摸出个小陶罐,里头装的是上回剩下的荧光粉。她舀了一小撮,混进糖浆里搅匀,又刷在馉饳表层。这东西遇热不显,遇冷才泛微光——正好给四爷夜里看账本时当标记用。
书房里,胤禛正低头翻折子,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苏培盛把食盒搁在案角,轻声道:“姜格格说,今日馉饳是甜口新方,请王爷尝个鲜。”
他嗯了一声,筷子都没动,先掀开碗盖。热气腾上来,糖香扑鼻。他夹起一只咬开,糖心流出来,黏在唇边。蜡丸藏在馅里,他咬破时没停顿,舌尖一卷就吞了下去。
苏培盛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胤禛嚼完馉饳,放下筷子,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压在砚台底下。纸上写着“东华门赵侍卫三更换岗”,字迹工整,是他自己的笔迹。
“去库房取一盒蜜饯。”他对苏培盛说,“挑糖心厚的,送去小厨房。”
苏培盛应声退下,心里直打鼓。蜜饯?王爷什么时候爱吃这个了?
姜岁晚正在后院晾衣裳,苏培盛抱着盒子找来时,她正踮脚挂一件月白衫子。见他来了,她也不急,慢悠悠系好绳结才转身。
“王爷赏的?”她掀盖,糖块颗颗饱满,裹着晶亮糖衣。
“说是回礼。”苏培盛压低声音,“让您仔细看糖心。”
她拈起一颗,对着日头照了照。糖心中央刻着细纹,不是花纹,是字——“已阅,换人”。
她指尖一顿,又抓了第二颗。这颗糖心刻的是“西北角,明日午时”。
第三颗:“年氏身边丫鬟,留用”。
她把糖块放回盒里,盖上盖子:“替我谢王爷。”
苏培盛挠头:“您不回句话?”
“告诉他,蜜饯太甜,齁嗓子。”她转身进屋,顺手把盒子搁在桌上,“下次少放糖。”
苏培盛走后,她重新打子,把糖块一颗颗排开。糖心上的字连起来,是一道完整的指令:赵侍卫换岗后,由十三爷的人顶上;西北角库房明日清点,需她亲自到场;年氏身边的丫鬟暂不动,留作内应。
她抓了张纸,蘸着糖浆写回复。糖浆干得快,字迹隐在纸上,只有沾水才能显形。她写完折好,塞进馉饳模子里,等下一锅蒸的时候一起加热定型。
申时刚过,苏培盛又来了,这次没带食盒,只揣了个小布包。
“王爷说,蜜饯您若嫌甜,下回换酸梅。”他把布包递给她,“这是新到的乌梅,说是配馉饳解腻。”
她接过来,捏了捏,里头硬邦邦的。拆开一看,是几棵雕花乌梅,每棵上头都刻着小字。拼起来是:“糖心纹路,改用梅花式”。
她点头:“知道了。”
苏培盛犹豫了一下:“王爷还说……您若再往馉饳里塞蜡丸,他就扣您三个月炭火钱。”
她笑了:“你告诉他,蜡丸成本高,不如直接给我涨月例。”
苏培盛憋着笑走了。
姜岁晚把乌梅收进罐子,转身去和面。这次她没加糖,改用蜂蜜调馅。蜂蜜黏稠,写字更稳。她在每只馉饳的糖心里刻上新的暗码——梅花五瓣,每瓣代表一个时辰,花蕊指向方位。
蒸好的馉饳装进食盒,她特意在盒底垫了层油纸,纸上用蜂蜜写着“西北角清点,带账本”。
送到书房时,胤禛正在见客。她把食盒放在门外,敲了敲门框就走。没走多远,听见里头传来他的声音:“进来。”
她推门进去,客人已经走了。胤禛坐在案后,面前摆着空碗,糖汁还沾在碗沿。
“蜜饯吃完了?”她问。
“齁得慌。”他指了指案上新摊开的账本,“西北角的账,你今晚核一遍。”
“王爷不是说让我明日去?”她走近几步,“怎么改主意了?”
“夜长梦多。”他翻开账本某页,“年氏那边有动静,得赶在她前头。”
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抓过笔就开始对账。账目密密麻麻,她却看得飞快,笔尖在纸上划拉,圈出几处异常。
“这里,”她指着一行数字,“入库数比上月多三成,但损耗记录反而少了。不合常理。”
胤禛凑近看,呼吸拂过她耳侧。她没躲,继续往下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