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蹲在灶台边啃鸡骨头,听见院外马蹄声,手一抖差点把骨头渣子咽下去。姜岁晚掀开锅盖往里头撒盐,头也不抬:“慌什么,是十三爷的马。”
话音未落,十三爷已经撩帘子进来,手里拎着个油纸包,往案板上一搁:“刚从码头顺来的馉饳,你猜谁咬破了籽?”
姜岁晚拿筷子戳了戳,皮薄馅鼓,辣椒油渗出来一点。“年党眼线?”她问。
“不止。”十三爷压低嗓,“连带两个管船的把总,嚼得满嘴红油还夸香。”
苏培盛凑过来:“那他们吞下去没?”
“吞得比年氏还利索。”十三爷笑出声,“一个说辣得过瘾,一个说够劲,边吃边拍桌子喊再来一笼。”
姜岁晚把馉饳夹进碗里,浇上醋:“那船呢?”
“调了。”十三爷掰开馉饳,露出里头刻字的辣椒籽,“三艘货船全挪去西岸泊位,说是等新货。其实舱底空着,连锚都没下实。”
胤禛这时候推门进来,袖口沾着墨迹,扫了眼案板上的馉饳:“吃完了?”
姜岁晚递筷子给他:“王爷要不要尝尝?这回不辣嗓子。”
胤禛没接筷子,直接伸手捏了半只塞进嘴里,嚼两下就咽了。“盐放多了。”他说。
“故意的。”姜岁晚把醋瓶往他手边推,“咸了才记得住味儿。”
胤禛没再说话,转身走到窗边,冲外头打了个手势。片刻后,院墙外传来几声鸟叫,一长两短。苏培盛立刻放下鸡骨头,猫腰溜到门边张望。
“水师那边动了?”姜岁晚问。
“半个时辰前就埋伏好了。”胤禛走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铺在案上,“等的就是他们调船。”
纸上画的是码头布局,三条虚线从西岸延伸出去,末端打着叉。姜岁晚用筷子尖点着其中一个叉:“这儿离枫林渡最近?”
胤禛点头:“顺流而下,一夜能到。”
十三爷突然插嘴:“那颗刻‘枫林渡’的籽,是谁吞的?”
“穿灰褂子那个。”苏培盛小声说,“左眉有疤,吃馉饳时还跟同伴吹牛,说自个儿在德妃娘娘宫里当过差。”
姜岁晚和胤禛对视一眼。胤禛把纸折起来收进袖袋:“让他多吹两句。”
午后姜岁晚提着食盒去码头,苏培盛跟在后头,怀里揣着账本假装记账。码头上人来人往,扛包的脚夫、吆喝的管事、巡逻的兵丁,混在一起吵得人耳朵胀。姜岁晚找了个空货箱蹲下,掀开食盒盖子,馉饳香气飘出去老远。
没一会儿,几个穿着便服的男人围过来,为的正是左眉有疤那个。他盯着馉饳看了两眼,伸手就抓:“哟,王府赏的?”
姜岁晚笑着点头:“王爷体恤各位辛苦,特意让蒸的。”
男人咬了一口,辣得直吸气,却还是大口嚼完:“够味!再来一个!”
他同伴也伸手去拿,边吃边闲聊:“听说今晚有批新货到,让咱们挪泊位?”
“西岸那个?”姜岁晚装作不经意地问。
“可不是嘛!”男人灌了口凉茶,“说是从南边来的急货,得腾地方。”
姜岁晚又给他们添了馉饳:“那可得盯紧了,别让人偷摸靠岸。”
“放心!”男人拍胸脯,“咱们哥几个轮班守着,一只耗子都别想溜过去。”
苏培盛在旁边记账,笔尖顿了顿,抬头问:“几位大哥贵姓?我好记在册子上,回头跟王爷报个数。”
男人们互相看看,左眉疤随口道:“免贵姓陈,在码头混口饭吃。”
苏培盛点点头,在账本上写了个“陈”字,又画了个圈。
傍晚回府,姜岁晚刚进门就被胤禛叫住。他站在廊下,手里拿着那本账册:“‘陈’字旁边画圈是什么意思?”
“标记。”姜岁晚接过账本翻了翻,“画圈的是吞了‘枫林渡’籽的那个。”
胤禛嗯了一声,把账本还给她:“明早把馉饳方子改了。”
“改成甜口?”她问。
“不用。”胤禛转身往书房走,“照旧咸,但辣椒籽换一批。”
姜岁晚跟上去:“那刻字……”
“刻‘即日启程’。”胤禛推开门,“让他们以为货要提前到。”
苏培盛在后头小声嘀咕:“这不成钓鱼了么……”
胤禛听见了,回头看他一眼:“钓的是蠢鱼,怕什么?”
夜里姜岁晚在厨房重新挑辣椒籽,苏培盛蹲在旁边打下手。她用小刀在籽上刻字,刀尖划得飞快。“你说他们明天真会信?”苏培盛问。
“信不信都得信。”姜岁晚把刻好的籽排成行,“船都调过去了,总不能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