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回稻草堆旁,小心翼翼地从女儿的怀里,抽出了那封被她体温捂得温热的信。
他走回来,蹲下身,将信递到柳惊鸿的面前。
“拿着。”
柳惊鸿抬起那张泪痕斑驳的脸,看着那封决定了她命运的信,眼神空洞,像是看着一件催命符。她伸出手,指尖颤抖,迟迟不敢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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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失去了耐心,直接将信塞进了她的手里。
信纸的触感温热而粗糙,柳惊鸿的手指触碰到信封的瞬间,心中猛地一凛。
这封信……比她想象的,要厚重得多。
“明天一早,你去城西的‘平安医馆’。”“画眉”开始下达指令,声音恢复了特工的冷静和简洁,“把信交给一个姓‘秦’的坐堂大夫。记住,他左手的小指上,戴着一枚黑色的骨戒。”
平安医馆,秦大夫,黑色骨戒。
柳惊鸿将这几个关键词,牢牢记在心里。
“把信交给他之后,什么都不要说,立刻离开。钱,他会给你。”“画眉”看着她,最后警告道,“苏老板,别耍花样。你很聪明,应该知道,如果这封信送不到,或者你去了别的地方……我会找到你的。就算我死了,我的人,也会找到你。”
柳惊-鸿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那封信,无声地流着泪。
她知道,这最后的威胁,是虚张声势。他若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又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但他不知道她知道。
她站起身,失魂落魄地拿着信,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
“画眉”又叫住了她。
柳惊鸿的身体一僵,回过头,惊惧地看着他。
“画眉”指了指地上的药材和那个滚到墙角的泥炉。
“戏,要做全套。”他看着她,眼神里是一种冷酷的同病相怜,“你既然是来送药的好心人,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柳惊鸿这才如梦初醒,她慌乱地将地上的药包和泥炉捡起来,胡乱塞进竹篮,然后头也不回地,逃也似的冲出了这个让她窒息的窝棚。
她一路跌跌撞撞,跑出了那片黑暗的贫民窟,直到百花巷熟悉的灯火出现在眼前,她才停下脚步,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夜风吹在她被冷汗浸湿的后背,一片冰凉。
她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死死攥在手里的信。
就是这个东西,将她重新拽回了深渊。
她慢慢地,冷静地,将信揣进怀里,用体温将它焐热。然后,她整理好被泪水打湿的头,抹干脸上的痕迹,提起那个装载着“善意”与“阴谋”的竹篮,一步步向苏记茶馆走去。
当她推开茶馆院门的那一刻,她又变回了那个温婉、柔弱、刚刚受了惊吓的寡妇苏惊蛰。
只是,在她低头掩上门栓的瞬间,没有人看到,她那双原本盛满惊恐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算计。
她将竹篮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去处理怀里的信。
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平安医馆……秦大夫……
她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印象。这说明,这是北国最近才启用,或者说是残存的,为数不多的据点之一。
“画眉”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封信上。
柳惊鸿走到桌边,借着昏暗的烛火,将那封信从怀里掏了出来。
油纸已经被摩挲得起了毛边,封口处用最普通的米糊粘着,没有任何特殊的印记。
她用指尖,轻轻地在信封上摩挲。
很厚。
里面不止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