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宫的消夏夜宴,设在临水的凌霄台上
丝竹管弦,靡靡之音。
郑女一舞动四方。
她身着夷紫色舞衣,裙袂翩跹时,艳光逼人。
每一个回旋,每一次顾盼,都精准地撩拨在吴王夫差的心尖上。
她跳的不仅是舞,更是精心编织的魅惑之网。
姐妹二人的配合,堪称完美。
舞毕,郑女盈盈拜倒,适时献上那副护膝,言辞恳切,情意绵绵,直说听闻大王素有旧疾,忧心如焚,特亲手缝制,望能稍解病痛。
夫差龙心大悦,亲手扶起郑女,揽入怀中,连日来因禁足和王后之事产生的一丝隔阂,在这一舞一赠间,烟消云散。
看向郑女的目光,重新燃起了炽热的宠爱,甚至更胜以往。
“爱姬有心了。”
夫差朗声大笑,声震殿宇。
座下的王后脸色铁青,手中的玉杯几乎要捏碎。
她看着郑女重新夺回圣心,恨得牙根痒痒。
目光一转,又落到安静退至一旁,低眉顺目的夷光身上。
这女子,虽为侍女,那份清丽脱俗,那份在喧嚣中独有的静谧,宛如月下幽兰,暗自芬芳,迟早是个祸害,绝不能让她有机会步郑女后尘,再来分宠。
一个念头在王后心中成形。
她挤出一丝看似关切的笑意,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高座上的夫差听见。
“大王,您看公子慎,自方才郑长使舞时起,便似痴了一般,目光都未曾移开呢。”
众人的视线,包括夫差,都转向了席下的公子慎。
公子慎确实有些失神。他见过夷光在桃树下那支随性而舞的清艳,却未曾想,在如此正式宴席上,她与郑女配合,竟能绽放出另一种动人心魄的光芒。
听到王后点名,他骤然回神,对上夫差探究的目光,心中一惊,面上却迅恢复平静,只是耳根微微泛红,泄露了方才片刻的失态。
夫差果然被吸引了注意,笑着打趣。
“哦?慎弟,孤还是第一次见你对女子如此上心。你年岁不小,身边确实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公子慎起身,恭敬一礼,语气带着几分疏淡与自嘲。
“王兄厚爱,臣弟感激。只是太卜曾言,臣弟命带孤星,刑克妻室,先前几位议亲的女子,皆在新月之内或新婚之夜便香消玉殒。臣弟已不敢奢求红颜相伴,唯恐再累及无辜。”
他此言一出,席间响起细微的唏嘘声。
这传闻在场不少人都有所耳闻。
王后却不肯放过,立刻接口,语气带着夸张的惋惜。
“那些女子自是福薄,承受不起公子这般人物的厚爱。依本宫看,乃是命数使然。你看郑长使,出身苎萝村野,如今不也福泽深厚,得蒙圣宠,尊贵无比?可见命数一事,也非绝对。”
她话锋猛地一转,将矛头转向夷光。
“郑长使已是大王的人,自然不行。但她身边这位夷光姑娘,本宫瞧着就很有福气的样子。方才公子慎看得痴迷,想必也是极合眼缘的。不如今日大王高兴,做个顺水人情,将这丫头赏赐给公子慎,全了一桩美事,也免得公子身旁太过冷清,如何?”
公子慎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看向夷光,只见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虽瞬间便掩饰下去,重新低垂了眉眼,但那瞬间的慌乱,却被他捕捉到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某种隐秘的期待,又有一丝不忍。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多谢王后美意,只是。”
“孤觉得此法甚好。”
夫差却已朗声打断了他。夫差对夷光并无太多兴趣,但王后的提议正合他意。既能显示自己对族弟的关爱,又能将夷光这个潜在的不安定因素从郑女身边支开,免得日后姐妹联手,尾大不掉。
他转头看向怀中的郑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明姬,你觉得呢?这夷光毕竟是你带来的人。”
郑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万万没想到,王后竟会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夷光。她下意识地想要求情,想用往日的恩宠撒娇挽回,可当她抬眼,对上夫差那双看似带笑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眸时,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哽住了。
那眼神里有着君王独有的冷酷与权衡,她知道自己若此时违逆,不仅救不了夷光,恐怕连刚刚挽回的圣心也会立刻失去。
她的沉默,让殿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夷光却缓缓起身,走到殿中,盈盈拜倒。
“大王,王后,公子。夷光卑贱之躯,蒙长使不弃,带在身边,已属万幸。如今能服侍公子慎,实乃天大的福分,夷光感激不尽,岂有不愿之理?”
她将自己贬低到尘埃里,姿态放得极低。
夫差闻言,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