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慎的府邸并非夷光想象中的那般森严煊赫,青砖灰瓦,庭院开阔,多了几分疏朗的生气。
她被安置在主院旁边一个独立的小院落。院子不大,但清幽雅致,几丛翠竹倚墙而立,屋内的陈设也算得上精致舒适,一应用度,皆按侍妾的份例准备,挑不出错处,却也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引领她过来的老管家态度恭敬却疏离,简单交代了几句府中规矩,便垂手退到一旁。
夷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垂手侍立在廊下仆从们,投射过来的目光充满了好奇探究,甚至怜悯。
他们是在好奇,这位据说让公子在宴席上看痴了的越女,究竟是何等模样?
“你们说,这位小夫人能活多久?”
“嘘,小声点,不过瞧着倒是比前头几位都水灵,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命数这东西,谁说得准?可惜了这般好容貌。”
隐约的窃窃私语,如同蚊蚋,虽听不真切,但那氛围,夷光感受得到。
她心中并无多少恐惧。
死?若真能就此解脱,未尝不是一种恩赐。但是夷光不甘心。
傍晚时分,公子慎回来了。
他换下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更显身姿挺拔。
他并未多言,只道。
“初来乍到,我带你熟悉一下府中环境。”
夷光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听他简洁地介绍,府邸确实不算很大。
“那里是库房,那边是下人所居之处。”
公子慎指向远处一片低矮的屋舍,随即收回目光,看向夷光。
“府中人事简单,规矩也不似宫中繁缛,你随意些便好。”
他这话说得有些生硬,似乎并不擅长这种安抚性的言辞。
逛完一圈,公子慎便道有事,又出门去了。留下夷光一人。
无所事事,心绪难平。夷光看着院中角落里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心念一动,她便请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侍女,寻些柔韧的草茎和颜色鲜亮的花瓣来。侍女虽疑惑,但还是很快照办了。
东西找来后,夷光便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开始穿花。她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了指尖这方寸之间。
那些原本等着看“新夫人”如何立威的下人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位小夫人怎地如此安静?”
“是啊,还以为能被大王赏赐,又让公子另眼相看的,定是个厉害角色呢。”
“她是在做什么?”
好奇的目光越来越多,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小丫鬟,假装打扫庭院,偷偷凑近了些看。
夷光感受到了那些视线,她忽然抬起头,对着一个正偷偷打量她的小丫鬟,微微笑了笑。
那小丫鬟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跑开了,跑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夷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有趣。
这府中的下人,比吴宫里的要鲜活许多,多了几分真实的人气。这种感觉,隐隐约约,竟有点像回到了苎萝村。
她就这么坐着,穿了一下午的花,直到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
公子慎回府时,在二门处便被几个探头探脑的婆子侍女围住了,虽不敢明着打听,但那眼神里的探究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