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举起手中佩刀,“好。那便用这把刀,替天下人,斩阉党!”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第三日破晓之时,陆昭醒了。
沈砚书靠在床沿睡着了,天光如淬炼的银丝透过窗棂,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下意识伸手,指尖刚触及对方散落的发丝,沈砚书便惊醒了。
对上陆昭的视线时,愣了一会。
然後揉揉眼,看见眼前的人还是醒着,才扯出个惯常的玩笑,声音却带着沙哑,
“哟,果然是阎王爷,地府说去就去,说回就回。”
陆昭起身,沈砚书按住他,“才刚醒,你要做什麽我帮你。”
“如厕。”
短短两个字,陆昭耳根肉眼可见地漫上血色,连带着苍白的脖颈都泛起薄红。他偏过头去,紧抿的唇线透出强装的镇定。
沈砚书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转身利落地取过夜壶。
铜器碰撞的轻响里,他自然地掀开锦被一角,动作熟练地解他的亵裤,像重复过千百遍,
“早说呀,来,快点。”
烛火在晨曦里微微摇曳,将陆昭轻颤的睫毛映得根分明,
“我自己来。”
陆昭用力抓住自己的腰带,像是在守最後一道防线。
可显然陆昭失血过多,比不过沈砚书的力道。
“扭捏什麽?就让小的侍候百户大人您。”
“你说你堂堂锦衣卫千户,跟着我个小捕快出来查案,弄得这般狼狈。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陆昭没有接话,只是深深看着他,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暗潮,
“我自己来。”他语气笃定,从没哪句像现在这样不容置疑。
沈砚书无奈道,“百户大人你就不要再推辞了。谁让小爷一世英名,在石台那里的时候都被你看穿了。”
“都说谁更喜欢,注定谁付出更多。以後啊,我怕不是要给你当牛做马了。”
“不是牛马。”陆昭按住他的手,执意下床,牵动了伤口,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回来後,他抓起沈砚书的手腕,不听他的劝阻,固执地强撑着走到那座水潭中央。
晨曦落在玄色石台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
陆昭毫不犹豫地将手掌覆了上去。
石台骤然迸发温润光华,这次浮现的是陆昭心底最隐秘的风景。
是沈砚书在驿馆廊下对着海棠树滔滔不绝分析案情的侧影,陆昭倚在柱後,目光如细细的金沙,无声落在他飞扬的眉梢;
是沈砚书伏案小憩时,陆昭用染血的指尖虚虚描摹他睡颜的轮廓,悬在空中的手势最终只拂去他发间落花;
是无数个沈砚书走在前方的瞬间,陆昭始终落後半步,目光如影随形,仿佛在丈量此生最珍视的距离。
最後所有光影收束成陆昭心底最深的烙印,是沈砚书某次醉酒後,在月光下回头对他粲然一笑的刹那。
“看见了吗?”
陆昭的指尖骤然从石台上抽离,声音嘶哑却无端温柔,
“昭昭这二字,本就该是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