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纪家老宅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拐角。
那栋承载着无数秘密与罪孽的宅邸,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缓缓闭合的坟墓,将纪旌、严啸天以及那些肮脏的过往一同吞噬。
纪煜没有回头。
他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却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只剩下冰冷死寂的眼眸。
手机在副驾驶座上持续震动着,屏幕上“昕昕”的名字不断亮起又暗下,像一颗焦急跳动的心脏。
每一个震动,都像是一根针,狠狠扎在纪煜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该怎么接?
他能说什么?
难道要告诉她:“昕昕,查到了,凶手是严啸天,但他快死了。而帮凶……是我的爸纪旌。”
难道要让她知道,她寄托了翻盘希望、甚至悄然倾心的自己,身体里流淌着仇人的血液?要让她知道,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横亘着如此鲜血淋漓、无法逾越的鸿沟?
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窒息感,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他甚至能想象到钱昕昕得知真相后,那瞬间碎裂的眼神,那无法接受的震惊,以及最终会化为如何冰冷的恨意。
他不能告诉她。
至少,不能是现在。
不能是通过电话。不能让她在刚刚经历公司动荡、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再承受这致命一击。
可是,瞒着她?
他又该如何面对她之后知道真相时的质问和怨恨?
欺骗,同样是插向她的一把刀。
进退维谷。
无论怎么选,似乎都是死局。
纪煜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出刺耳的长鸣,划破了街道的寂静,引来路人的侧目。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将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原来……心真的可以痛到这种地步。
手机终于停止了震动。
大概是没电了,或者是钱昕昕终于放弃了拨打。
车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纪煜才缓缓抬起头。
眼底的血红未退,但那片死寂的冰冷中,却渐渐凝聚起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偏执的坚定。
严啸天还未最终伏法,纪旌的罪责还未彻底清算,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可能存在的帮凶还未挖出。
而钱昕昕……她还处在风暴中心,公司危机未完全解除,“老师”的残余势力可能还在虎视眈眈。
他必须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