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暗叫不妙。可面上还得笑着应承下来。
等她回了王府,见到婶娘王子腾夫人,支支吾吾地把来意一说,王子腾夫人当场就气笑了。
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搁在几上:“我的儿!你那个好姑母是不是得失心疯了?
她倒是真敢想,她不会还以为薛家是以前那个只能靠着贾家丶王家的皇商薛家吧?”
她拉着王熙凤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凤丫头,你回去告诉她们,这话千万提都别提,提了就是结仇。
你想想,蟠哥儿如今是什麽身份?新科探花郎!翰林院的编修!那是皇上跟前挂了号的人。
以他现在的才貌家世,就是求娶一个八旗贵女都绰绰有馀。你们家那俩庶女,快别惹人笑话了。
她见王熙凤神色不定,又压低了声音道:“上回我就跟你说了,别什麽事都听你姑母的。
你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揽权管家,而是赶紧笼络住琏二爷,早点生个儿子。
这才是你的立身之本!否则,以你们家老太太对宝玉那个宠溺法儿,将来荣国府的爵位落到谁手里,还真不好说。
想想你那个公爹,他可还是贾家的袭爵人,如今都被挤兑到马棚边儿了。你该不会以为贾琏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会比得过宝玉吧?”
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让王熙凤惊出一身冷汗。
她这才恍然醒悟,自己终日忙碌,争强好胜,却忘了最根本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王熙凤坐在马车里,翻来覆去地琢磨婶娘的那番话,越想越心惊,终于把心一横,拿定了主意。
回到贾府,她没回自己院子,径直就往贾母的荣庆堂去了。
进了屋,贾老太太正歪在暖榻上,背後靠着金心闪绿的大靠枕,一个小丫鬟跪在脚踏上给她捶腿。
王熙凤定了定神,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走上前去,就把从婶娘那儿学来的话,一字不差地学了一遍。
“老祖宗,我今儿个回娘家,听我婶娘透了个口风,说蟠兄弟那边……已经在议亲了。
具体是哪家的小姐,婶娘没说,只含糊地提了一句,是位八旗里的贵女。”
贾母听了,眼皮都没擡,手里拈着一串沉香木念珠,半晌,才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罢了,罢了,人家如今是探花门第,又和宗室联了姻,眼界高了,看不上咱们这样的老亲了。
到底是商贾根基,这才发达几天,就忘了根本了。”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心寒和埋怨。
王熙凤屏息静气地听着,横竖她就是个传话的,成不成的,本就由不得她做主。
又过了些日子,王熙凤瞅准了机会,趁着贾母心情不错,在贾母面前狠狠哭诉了一场:“老祖宗,我这身子骨近来是真真不济事了。
动不动就头晕眼花,身上软得没一丝力气,走几步路心就慌得厉害。夜里也睡不踏实,怕是再难扛起管家这副重担了……
求老祖宗疼我,准我卸了这差事,好生静养些时日吧……”她边说边咳,脸色也确实透着几分憔悴的蜡黄。
贾母擡起眼皮仔细瞧了瞧她,见她眼下的乌青不像装的,脸色也差,便信了几分。
心里想着,反正这家谁管都一样,横竖短不了她的吃用享受,便顺水推舟地点了头。
“既然身子不爽利,就好好歇着吧。让鸳鸯从库里拿些上好的老参给你送去补补。
管家的事,暂且让你二太太辛苦些吧。”于是,王夫人又重新接回了管家对牌。
王熙凤就此从那些繁杂得让人头疼的家事里抽身出来,暗中请医问药,悄悄调养身体。
府里早就入不敷出了,她这几年管家,没少往里贴补嫁妆,如今卸了管家的事物,只觉得浑身轻松。
在宝钗的推动下,王子腾夫人派了心腹嬷嬷去照顾王熙凤。
那嬷嬷经验老道,几句话就将王熙凤在王夫人鼓动下打算放利子钱的事情给扼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