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让他开口说话,是死是活,都随你。”
蹴六走到吴小二榻前,从发间取下桃花枝,在指间轻柔地转动。他将那截枝条,轻轻点在吴小二的左耳耳廓之上。
然後,他开始哼唱。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随着他的歌声,一缕缕甜腥的花香,从那截桃花枝上弥漫开来,钻入吴小二的耳窍。
吴小二开始剧烈颤抖,脸庞青筋毕露,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漆黑如墨丶带着腐臭气息的“魇”,竟从吴小二的左耳中被硬生生“拔”了出来,化作一团不断扭曲的黑气,在桃花枝的缠绕下发出凄厉的尖啸,最终被那甜腻的花香彻底消解。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歌声戛然而止。
“啊——!!!”
那具本已如同活死人的身体剧烈弓起,双目暴突。
他的左耳,消失得无影无踪。
蹴六收回桃花枝。
“好了。”他说,“现在,他能听见你们说话了。”
吴小二躺在榻上,剧烈地喘息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渐渐重新凝聚起神采。他缓缓转过头,看到了站在榻前的西门官。
然後,他笑了。
“老秃……你……你没死……”
西门官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吴小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是我……是我对不住你……”
庄主婆婆上前,用烧火棍顿了下地面。
“说吧。”她说,“你,是怎麽疯的?”
“……老太君,杨爷,和柯老大,走了。老秃……也走了。”他瓮声瓮气地讲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俺……俺就守着。”
西门官,骑着那匹瘦马,消失在山路尽头的最後一刻,停了一阵。
吴小二不打算走。
最终,西门官还是走了。
雨,终于开始下了。吴小二独自坐在漏雨的野店里。
有点冷。
火塘早就熄了,只剩下被雨水浸透的焦黑木炭。
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烙饼,是西门官打飞的那半块。
他捡回来了。
他一口,一口,缓慢地咀嚼。很硬,很凉,带着泥土的腥味。
但,比什麽都不干要好。
突然,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带着金属摩擦声的沉重脚步,正向野店靠近。
不是杨玤,也不是柯浪。
他们的脚步,更轻,更快。
这个脚步,像一具铁造的棺材,长出了脚。
靠着蛮力,在雨中翻动。
吴小二将剩下的烙饼塞进嘴里,迅速咽下。
他悄无声息地滑下长凳,闪身躲进了柜台後面,那里是他提前掏空丶用来藏身的一个暗格。
——像一头装死的熊,准备记下猎人的气味。
“轰——!”
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