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将长梳理顺滑。动作不疾不徐,仿佛要将那些纷乱的思绪也一并理顺。
爱过,恨过,算计过,也亲手推动过死亡。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也是被逼着走的。
走到这里,早已无法回头,也不该回头。
往后看,是深渊和累累伤痕。
往前看,是更凶险的征途,但至少,手里还握着筹码——孩子们,诰命的身份,皇帝的“留意”,以及……这些年淬炼出来的心性和手段。
“夫人,梳什么髻?”宫女轻声询问。
李鸳儿看着镜中,缓缓道:“坠马髻吧,简单些。簪那支素银的就好。”
“那支鸾鸟金簪……”
“收着吧。”李鸳儿打断她,“那是柔妃娘娘的旧物,如今我身份不便,过于扎眼。”
“是。”
素银簪子插入髻,配上她今日特意选的月白暗纹衣裙,整个人显得愈素净、清冷,如同一枝带着晨露的白菊,哀婉,却也隐隐透着不容攀折的孤高。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既是未亡人该有的哀戚素淡,不至于惹皇后不快;又在素淡中透出精心打理过的风致,不至于在百花争艳的后宫失了颜色,让皇帝觉得寡淡无趣。
恰到好处的距离,若有似无的吸引力,才是她此刻最安全的姿态。
梳妆完毕,天已蒙蒙亮。
李鸳儿走到摇篮边,六皇子恰好醒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不哭不闹,只是好奇地看着她。
她心中一软,伸手将他轻轻抱起来。小小的身子带着奶香和暖意,贴在她怀里。
“娘娘……”孩子还不会说话,只出模糊的音节,小手无意识地抓住她的一缕头。
李鸳儿怔了怔。孩子是在叫“娘”吗?还是无意识的音?
不管怎样,这声模糊的呼唤,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冲散了她心底最后一点因梦境而生的寒凉。
是啊,还有什么好犹豫、好自伤的呢?
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为一点虚幻情爱而活的李鸳儿了。
她是嗣儿和恩哥儿的母亲,是鹂儿留下的六皇子的养母,身上还系着宫外母亲和弟妹的安危。
她的路,从接下那碗避子羹开始,从决定留下嗣儿开始,从踏入这深宫开始,就已经注定要披荆斩棘,不能回头。
崔展颜的眼泪,就让它留在梦里吧。
现实中的李鸳儿,没有眼泪,只有必须走下去的决心。
“夫人,坤宁宫送东西的嬷嬷到了。”素心在门外轻声禀报。
李鸳儿将六皇子交给乳母,理了理衣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眼神沉静、姿态端庄的女子。
“请嬷嬷稍候,我这就来。”
她迈步走出内室,步履平稳,背影挺直。
晨光穿过窗棂,落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那光晕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梦中海棠的花影,和那个少年无声滑落的泪滴。
但终究,只是仿佛。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将所有的梦境与脆弱,关在了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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