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渡。
一名青衫书生,之前得到某人的消息,匆匆赶来。
夜色中,两位曾经的儒家子弟,现在的读书人,互相作揖行礼。
为何是曾经?
一个百年前,叛出文圣一脉,一个前不久,辞了君子头衔。
“见过崔国师。”
“见过钟先生。”
随意寒暄过后,崔瀺瞥了眼近在咫尺的书简洞天,而后大袖一招,带着钟魁离开此地。
池水城,原先崔瀺与崔东山“对弈”的高楼顶层,两人席地,相对而坐,老人再以神通,圈禁三丈之地。
钟魁略微皱眉,“国师此举,是不想今夜你我的谈话,被我那好友知晓?”
崔瀺笑着点头,“暂时还是瞒着他好了,以免年轻人性子急,跑来与我问剑。”
钟魁伸出一手,“国师不妨直说。”
老人嗯了一声,“想必来之前,宁远就与你提及过我?不知道钟先生,知道多少我的谋划?”
“略知一二。”钟魁如实道。
确实是略知一二,当年宁远在给他那个金色文字之时,对于大骊国师,随口说了几句。
崔瀺点点头,想了想,竟是直接道出了关键之言,“想请钟先生,接管刚刚开辟的书简洞天。”
钟魁并不如何惊讶,只是疑惑道:“在下如今只是个元婴境,修为低微,恐难当此大任。”
“更别说在辞去君子身份后,我还是太平山掌律祖师,此次来宝瓶洲,注定待不了多久。”
“引渡亡魂,我便会即刻打道回府。”
崔瀺笑道:“只要钟先生有意,那就不是什么问题,很快我会接替宁远,坐镇书简湖,承负天殛。”
“而在此期间,大概不会过半年,大骊就会派人,从书简湖开始,一路南下,走访至桐叶洲太平山。”
“在这条长线之上,铺出十几座山水大阵,不做别的,只是为了让钟先生,以后来往两地,处理事务更为方便些。”
事无巨细。
钟魁叹了口气,问道:“国师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看中了我身上的哪一点?”
老人反问道:“钟先生难道不知?”
钟魁两手一摊,“多有猜测,可到底是从来没人与我透个底,国师就莫要再与我拐弯抹角了。”
崔瀺问道:“钟先生在来书简湖之前,是否见过那位三山九侯先生一面?”
钟魁微微颔。
老人直言道:“三山九侯先生,给你的那句谶语,钟先生不妨说说。”
书生摇摇头,“三山九侯老先生,并未给我什么大道谶语,倒是给我算了一卦。”
崔瀺洗耳恭听。
钟魁略微思索,给出四字,“利在北方。”
其实前面还有十几个字,只是钟魁没好意思说。
崔瀺说道:“钟先生,修道几十载,一身术法,专克天下鬼物,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是某位修士的‘转身’?”
这个“转身”,用的很是妙极,也更为贴切。
凡夫俗子的死后投胎,一般被定义为“转世”,而上五境仙人的陨落,那种依靠秘法,不走地府的投胎路径,多是被誉为“转身”。
钟魁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山九侯先生的某位弟子转世?”
这个疑问,困扰了他多年。
岂料崔瀺摇头笑道:“钟先生可以再往高了说。”
青衫书生深吸一口气,不无震惊道:“难不成我钟魁,还是这位前辈的分身之一?”
崔瀺依旧摇头,钟魁一头雾水,不过前者也没有真的说出那位存在的明细,只是开口道:“钟先生,你天生克制鬼物,也亲近鬼物,书简湖的这场三千年天殛,
于我崔瀺,于那宁远,都不是好事,可对你来说,就是难得的一场造化,如今大道就在脚下,还需要多想吗?”
钟魁一语中的,直接问道:“在国师的谋划里面,大骊铁蹄,还想在打下一洲之后,继续南下桐叶洲?”
崔瀺笑而不语。
如果说那座剑气长城,剑开蛮荒的宁远,是一个变数。
那么浩然天下这边,更小的桐叶洲,也有一个变数,就是原大伏书院君子,现在的太平山掌律,钟魁。
其实更早之前,有三个。
除钟魁之外,一个是太平山女冠黄庭,一个则是扶乩宗那名撞破大妖密谋的杂役弟子。
当年交给宁远的十二个金色文字,崔瀺的真正用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