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雁柏紧抿着唇。
他想,但凡他顾着哪怕些许脸面,也不该留在这儿,任由她拿那些尖刻的话刺他。
可最终,他仅挤出几个字:“……无处可去。”
池白榆下意识反问:“你不能出去吗?”
“窗外有雪。”
闻言,她扫了眼窗户外面。
的确在下大雪,雪花跟棉絮似的往下撒。
“先不说鬼怕不怕淋雪,我说的出去是离开我的梦境。”她道。
伏雁柏被这话噎得开不了口。
他模糊记起生前,父亲常在他耳畔念叨要多读书,但那时他总想着去四方云游,斩妖除魔。
后来拗不过他父亲,答应拜位老先生为夫子。
谁知那老夫子迂腐死板,又爱讲些乱七八糟且刁钻的规矩。
见面头一天,就给他定了十多条规矩,又明里暗里嘲讽他一顿。
还没等那夫子说完,他便拎着书走了。
他向来不爱受些憋闷气,听着不合心意的话,大不了一走了之。
可如今对着她的冷脸,他却迈不出一步。
他站在黑沉沉的夜里,只道:“出不去。”
“出不去?”池白榆坐在转椅上,“可刚才银无妄还说你来去自由。”
伏雁柏却道:“他是人,又岂能了解鬼魄。”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那你也不应该继续待在这儿。”池白榆稍顿,“伏大人那天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于情于理,我俩待在一个房间都不算妥当了。”
伏雁柏心知她说的是她与述和的事。
羞愤与悔恨在他心底来回纠缠着,比沉甸甸的巨石还重,压得他无所适从。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没作思虑,便脱口而出道:“人界伦理规矩,与鬼魄何干。”
池白榆本来只是故意刺他一句,却不想他竟能说出这等惊世骇俗的话来。
她起身,错愕看他:“你做鬼把脸都给做没了?”
伏雁柏微偏过脸,再不看她,也不肯挪动一步。
他心知要是此时离开,以后便断然没了丁点儿机会。因而眼下哪怕她将话说得再难听,他也尽数受了。
池白榆没当过鬼,不知道他是在胡诌,还是鬼魄真不讲什么伦理道德。
看他跟抹影子似的静立在那儿,又不肯走,她也懒得再管。天冷,一入夜她就犯困。她吹灭蜡烛,踢开拖鞋便卷着被子滚上了床。
她的眼睛是闭上了,可还能感觉到比阴气更森寒的打量,有如实质,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上。
没过多久,她睁开眼,对上双洞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