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黄纸被她撕下,自会有鬼缠上。
“看来不该将黄纸一事告诉姑娘,替贫道引来不少麻烦。”说着,他微微晃了下手中香,那鬼就被袅袅升起的烟雾烫得凄叫一声,缩回手。
他正欲用鬼气引起地上的黄纸,可那黄表纸刚飘动一下,就被池白榆踩在地上,又碾了两碾。
“道长不是擅长术法吗?”她问,“即便能用术法将这纸弄干净,可还能不存芥蒂地盖在脸上?”
子寂道人的视线落在那被踩皱的黄纸上,微叹一气:“看来白榆姑娘心意已决,对术法并无半分兴趣。”
一阵寒意袭背,他瞥过眼,看见侧后方出现好几道淡灰色的鬼影,五官俱都模糊不清。
都是些修为最薄弱,仅倚靠进食本能行动的鬼魄。
估摸着是闻到了他身上的生境气息,才会不顾一切地扑涌上来。
他的唇角稍微压平些许,往下耷拉的眉眼显得他更为颓靡。
没一会儿,地面也拔生出一条条灰白细长的胳膊,争相抓向他。
他拈住手中的香,顺着香往燃着的一端抹去,直到指腹捏住香灰。
待指腹上全沾着香灰了,他又凭空画起符来。那符文看着古怪,泛出淡淡的灰色光泽。
但池白榆没给他应付那些鬼魄的机会。
她审着时机,眼看着好些鬼箍住他的腿,使他没法动弹了,她忽地扑上前去,一下将他按倒在地。
没画完的符陡然散成一片灰,须臾就被风吹散,子寂道人摔躺在地上,又被好些鬼魂抓住胳膊,制住了行动。
他微仰起苍白的颈,看着她,问:“白榆姑娘这是打定主意要取贫道性命?”
被那一黑一白的眼瞳盯着,池白榆只觉心底有点儿发毛。
置身这样的境地中,他偏还在笑,便也使得那眼神显得黏腻起来,活像是冷飕飕的泥沼水,黏挂在她身上。
她压下那微妙的惧意,说:“谁叫你整日来招惹我!”
她身上的生境气息更为明显,不过有着金乌石保护,那些鬼魄也都不敢近她的身。
她便趁机掐住了他的脖颈——手下自然还压着那块金乌石。
颈上传来灼烫难忍的痛意,子寂微微张开嘴,喉咙被挤压出含糊不清的气音。
他的思维还在下意识地运转:眼下这情况,能最快逃脱出去的术法应是缩小诀。
再用一道诀法,将身下这些抓着他的鬼魄变成僵硬难动的枯木——不对,还是变成荷塘为好,要赏心悦目得多。
而她对他毕生追求的东西总是不以为意,那倘若再使出更为精妙的术法呢?
又或是干脆用术法扭转她的认知?
至于身上这些伤痛,他并不在意。
以往为了修炼术法,他便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些许伤痛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但思维在不受控地运转,他却没作出任何反应。
颈上传来的灼痛恰如脉搏鼓跳,以这样异于平常的方式,使他顿生出一种还活着的错觉。
而这似乎比术法更吸引他,也更令他沉沦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