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狄后笑出声来。
荒唐的不是侯夫人的话,而是她岂是那种让半个城陪葬的人。
没有人能看得懂皇帝对她的那点子情,许也有看得懂的,可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
吴英是绝不敢在她面前说的。
她兢兢业业当了半世贤明的皇后,为的就是这点子负荆请罪后的情份,如今被人捅破,狄后内心愉悦不止,便连气色也好了两分。
“你向来聪敏,可这次你怕是要猜错了。”狄后笑意吟吟道。
猜错了也不要紧,侯夫人看着皇后娘娘那有了几分血色的枯脸,颔首道:“娘娘说得极是。”
她这番话到底是讨好到了狄后,是以等到吴英在外面说佩老学士等候见驾,狄后还朝侯衣侯夫人,佩圻的亲外孙女笑道:“有你这个外孙女,老学士当真是好生福气。”
佩圻进来,侯夫人告退,佩圻看着地上不能抬头,祖孙俩仅由侯夫人望了外祖父一眼,便随女官退出了门去。
“你也退下罢。”
“是。”
狄后吩咐后,凤栖宫的第一女官丁女史便也带着静候在暗处的两个宫女退出了门去。
门吱吱呀呀从外被关上了。
屋外无光进来,寝宫亮着的宫灯便成了这小宫里唯一的光源,佩圻跪在地上,看着眼下的宫砖从明到暗,再到昏黄,便听床上的狄后道:“你今年七十几了?”
佩圻苦笑一声,回道:“回娘娘,佩圻今年八十有三。”
“身子还算健朗。”狄后往下望了一眼。
“清醒不了几年了。”佩圻摇头苦笑道:“老朽自小就知进退,连当官一见形势不对就赶紧退位让贤,自而立后,日日不敢饱食,吃七分饱就放筷,惜命得很,可饶是如此,这两年也不大看得清了,再过两年,许是脑子也不得用了。”
他扶不了小辈几年。
“听你说话,不像不清醒之辈。”
“是。”
又能如何?他已然跪在了凤栖宫,佩圻不再作推托。
“你有两条路走。”
“下官但闻其详。”
佩圻的果断让狄后朝他多看了一眼。
“一条,佩梅与她丈夫婆婆随我入土,你们举家迁走改姓避祸,世代不得出世,从此泯然于世间。”
此一,佩家亡。
从此再无世代书香世家佩氏。
那是万不得已,只能保眼下子孙生死的下下之策。
世代读书的佩家不与诗书为伍,不见证朝代更替,佩家还是佩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