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能不死人还是别死人的好,可有人非要死,动刀的人也不会吝啬多动一下嘴。
皇宫里,想活不容易,想死可太简单了。
这不是一个容得下无知和后悔的地方。
接印?接印了。
佩梅的泪,不听话地夺眶而出,泪如雨下,她哆嗦着双手,去捧那高高在上的凤印。
等凤印落到她手上,就像一座大山死死的压在了她的胸口,她闭着眼睛,无声大哭,大滴大滴的眼睛从她脸上流过,滴落在了地砖上,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丁女史跪在她身后的门口,原本跪着的她,此时趴在了地上,她面无表情地贴着冷冷的地砖,任由眼泪横肆地流。
她的身体还有泪流,可她的心呐,疼得已经木了。
娘娘死了,周女使死了,太子妃死了,她在宫里熟悉的人,深爱的人,皆已经没了。
娘娘让她跟着太孙妃,可跟着命运也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太孙妃,她不过是再看着她爱的人们想保护的那个人,在她面前死去。
人生好苦啊,苦了又苦,还要再尝这苦,她这一辈子,怎地就落到了此般田地,她真恨当初那个因为几两银,就把她送进宫里的娘呐。
她这一辈子。
她这一辈子……
丁姑姑就像一片沉重的落叶,死死地趴伏在地上,纹丝不动,丝毫动静也未发出,而佩梅在眼泪滴在地上后,她睁开了眼,她泪眼婆娑,看不清楚人,转着脸,朝那不远处那高大如山峰的人看去。
泪渐渐地流出去了,她的眼睛也清晰,她看到皇帝正在看着她,他的神情平静,眼如清水,正在冷漠又清醒的看着她。
他清醒,平静得不像一个老人,他不像她的祖父,也一点也不像她的父亲,他就像是一个皇帝,高高在上,看透一切,丝毫不容人在他面前放肆。
他是这个世间最冷酷的人,也是这个世间最吝啬的人。
“佩女磕谢皇祖父恩典,”她双手举捧着凤印,朝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磕头,“谢谢皇帝陛下恩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佩氏女。
这等时候还不忘礼仪的佩氏女。
又一个狄后。
顺安帝倦了,他起身站到狄后的棺前,淡淡道:“出去罢。”
这对小夫妻,是死是活,他们自己的命,自己挣罢。
“是,佩女告退。”
佩梅起身,只觉她的一步,皆像踩在棉花上,落过丁姑姑时,她茫然的看了地上的丁姑姑一眼,等落过丁姑姑,她发觉丁姑姑没有动,她停下步子,跪在地上,回身摸着丁姑姑的裙角,喊她:“姑姑,姑姑……”
姑姑,走了,带她出去,这宫里太危险了,她太不懂事了,她怕。
姑姑跟她走罢,这宫里,她和诩儿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