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生前,他待她极为苛刻,以前只当无心理会她的死活,如今看来,他不过是用此惩罚她罢了。
许是,当真是她死了,她已遭受了最后的惩罚,那些好,再落到像她的人身上,顺安帝的帝王之心,便能允许自个儿对她好上一二。
他便对丁女的姿态置之不理,没把这当回事,允许了她的无理,撇过话道:“朕难得见你一次,这便要过年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他将将赐了不少恩典,已给了许多,但丁女真真还有想要的,她想要皇帝保证两个小儿的安危,哪怕他们在宫中活不下去了,也能让他们出了宫去,留他们一条小命。
可这事,皇帝也跟她保证不了,她说出来,不过是让皇帝嘲弄她的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这个冬天,着实是太冷了,丁女眼前一片白茫茫,看不到以后的一点希望,她驼着腰,看着炭炉中那暗红的火光,了无生趣道:“没有了。”
她便连谢恩也不想谢了。
皇后苦,皇帝又管得了什么呢?
百年之后,这个皇宫换了个主人,先帝便也只是先帝。
人活着,便是这般的没有意思,帝王将相也不过是那下场。
丁女垂下眼睑,陷入了暗红的黑暗,她就像一块即将断掉身上最后一线生机的枯木,身上的寒意,比外头呼呼呼啸的寒风还要阴冷冷冽。
前去传旨叫轿的吴英回来,眼睛一搭上她的身影,眉头一皱,白脸上灰白色的长眉毛便随之抖了一抖。
佩梅不小心瞄到,随着眉毛的抖动,她的心随之重重颤悠了两下,顿时觉得喉口发紧,背后发凉。
她害怕得要死,只想瑟瑟发抖,可姑姑垂着头就像怔住了的石头一样,没有一点儿要开口的意思,皇帝也不说话,吴公公在不远处,阴鸷看着她们娘俩的样子,就像看着什么晦气东西一样。
她们给始央宫添堵了。
佩梅只觉浑身紧绷,心口憋得那些她经由她鼻子吸进去的气也挤不进去,她好难受,可眼前这光景,由不得她当哑巴,她便悄无声息地跪在了姑姑和炉子的身边,低着头,逼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把话说出口:“孙媳有,梅娘想求皇祖父一个事。”
“哦?”无波无澜未将眼前之事放在心上的顺安帝转过了头来,看向她。
“孙媳想跟皇祖父求五百斤的炭。”
“用来作甚?”当真是个小事,还求上了,顺安帝马上就要打发她们走了,走之前看看佩家这聪明的小娘子动的小脑筋,就当是换个心情了。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要冷一些,有些宫里配的炭太少,孙媳想从凤栖宫里往各宫里支一点。”
“你说的是冷宫罢?”
“是。”
“冷宫里还活着几个?”
“是。”
她恭恭敬敬回复,顺安帝哂笑不已。
待他再开口,他的话音便冷了许多,“给她们作甚?朕让她们在冷宫呆着,便有让她们呆着的道理,不是让她们去享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