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将士知周王与朱棣一母同胞,来之前,已料到朱棣必会询问周王,早已打了腹稿,道:“末将领旨来时,只听说周王私自去了凤阳,后被皇上召回宫以外,其它的就不大清楚了
说着退后一步,拱手一礼道:“还望燕王殿下见谅
话已至此,朱棣自不会再问,只与宣旨将士寒喧数句,竟让人领了下去。
宣旨将士走后,朱棣一言不发,默默的走出承运殿,立在殿夕卜拍丹墀上,兀自望着那株一丈余高的灯树,不语。
仪华看着一片流光中照耀下,朱棣如松挺拔的背影,在呼呼咆哮的北风中一动不动,她心里忽然有些涩。
不知此时此刻,朱棣是在为出征兴奋,还是在为周王担心,又或是两者皆有?
帐然间,陈德海抱着一件黑斗篷,为难的望着仪华,道:“王妃,王爷这……还有这斗篷……”
“给我吧
仪华取过斗篷,亦走出承运殿,行至朱棣的身旁。
敏锐的察觉有人靠近,朱棣回首瞥了一眼,仪华加快两步,抖开怀中的披风,轻声道:“王爷,外面风大
说时,为朱棣披上了斗蓬。
这时,呼呼咆哮的寒风似汹涌的海浪一样,一阵烈过一阵的刮来,耳畔处只闻呼呼的一片嗡鸣。
仪华瑟缩着打了个寒噤,朱棣蓦地开口道:“本王送你回去
仪华忍住身上的寒意,紧拢了拢身上的大红羽缎白狐狸绒披风,说了一声“好”
后,语音轻快道:“四更了,反也无什么睡意,王爷不如陪臣妾走走吧
四更天,正是夜最凉的时候。
朱棣看着仪华冻得微微发白的双唇,硬是挤出一抹安慰的笑意,他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也不愿拂了她的好意。
他想,他确实需要寒冷刺骨的风雪,拂去身上沸腾的血脉,静一静心。
这样,不久前还在旖旎缠绵的二人,这一时只是沉默而默契的走着,一旁仅有陈德海执了一盏宫灯跟着。
一路如来时,亦相对不语。
四下安静得出奇,只有各种自然界的声响,充斥着耳膜。
直至穿过这条横贯王府巷道,临近后院的路上,忽听一道喁喁私语之声,隐隐约约的还能见到一丝微光闪烁。
仪华顿时大吃一惊,这今时侯儿居然还有人?
难道是有什么苟且或隐晦之事?
仪华被这个想法惊住了,看不见略走在她前面半步的朱棣,她忙转头住身旁一看,只见陈德海一脸薄怒,神色间更是带着几分焦急。
一见之下,仪华心里一沉,看来不是她多想。
其实,也不外乎仪华这般作想。
此处是过了巷道,入后院的一个小园子,因为靠近书堂,倒也建得颇为清幽僻静,几十株红梅、松柏散植于园子四处,中间几座嶙峋的假山,重重相围着一个六角亭子,仿如天然屏障一般。
在十五灯节这一日,不顾凛列的北风,深夜出现在这个幽僻之地,实难让人不作怀疑。
就在仪华暗叫糟糕之时,朱棣已挟着一身肃杀之气,已变了回宫的路径,向那小园子走去。
见状,仪华心下懊悔不迭,早知会遇见此一幕,就不该走这一边。
当时从承运殿出来,因考量另一边路途径六局、世子府,过巷道,然后入后院,又经过家庙、东三所,方到她的住处。
而六局人事繁多,东三所住着大部分妃妾,未免人多口杂,才选这一条路走,哪知僻静是僻静,却不想碰到了这种事!朱棣素来厌恶府中侍人有私,这会儿又刚知了周王的事,这不是正触上眉头吗?
!仪华一边想一边赶紧跟上,那喁喁私语声渐渐的近了,也越来越清楚了。
只听一个清吟的声音,一字一字缓缓地清晰道:“……燕王殿下命每年清明时分,慰已去将士的亡魂。
为女儿身,虽不能随我大明好男儿一样,战场杀敌,保家卫国:亦不能随燕王殿下一样,护卫边关,体恤将士;却有一颗拳拳之心……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如今战事又将起,诚心祈祷上天庇佑我大明将士凯旋而归,让边关少一缕徘徊的亡魂,让人间少一个痛夫至亲的家庭。
所得所愿,甘愿一生不得恩宠,只虔心向佛,终生食素,信女张氏拜上
信女张氏拜上……信女张氏……张月茹!仪华脚步蓦然停下,错愕的目光掠过忽然怔住的朱棣,望向跪在雪地里的素衣佳人。
(明天8点更新,章节名和内容实在太不相符了,咕~~(╯﹏╰)b)
朱明画卷190章送行(四)
明月照寒雪,雪光映佳人。
佳人身裹雪白披风,云鬓松散,如墨色丝缎的发丝从两间垂下。
她跪于一座假山之下,一株红梅之间,双手合十,对月拜上。
一阵朔风袭来,吹落枝上积雪簌簌落下,如柳絮,如撒盐,纷纷扬扬弥漫空中。
她衣袂猎猎飘展,一头乌发随风飘扬,柔弱身姿终是不禁洌风吹折,转首回眸,一张令雪地红梅也籍然失色的清丽容颜,露了出来。
果真是张月茹!
“啊一一”一回首,惊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不远处。张月茹顿时花容失色。
一旁提灯的小婢女亦惊恐,却认出来人是谁,吓得噗通一声,双膝跪尘在冰冷的雪地上,手上的提灯孤零零的滚落一边,烛光瞬熄。小婢女顾不上熄灭的烛火,只张大双眸望着朱棣,指着他,失声叫道:“小姐,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