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唇看似放松实则用力的抿着,就像当年她抓着他在云层中穿梭时那样,他内心恐惧却无畏的用湖水般的眼睛望着她。
羡泽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见过这张脸被魔气几乎侵吞,半死不活的样子。
那是在二三十年前的某个雾夜,水霜透人肌骨,她在一场远行後回到熟悉的伽萨教,还未抵达地界,便先嗅到了浓重的魔气与血腥味。
草野平原塌陷数个黑漆漆的大洞,神庙周围多栋祭坛倒塌,尸横遍地,惨剧似乎还在继续,她凭藉着给他的那一丝金核辨别方向,最终在神庙的台阶上,找到斜倒在石阶上半死的弓筵月。
他几乎是赤裸着,蛇尾蜿蜒,长发黏满血污,左手手腕被撕扯下来的,弃置在地上已成焦黑,只是手腕上本应该有的细镯也消失不见了。
汹涌的魔气正从他断臂处汹涌的蔓延向全身,他面上已显死态,更让他陷入痛苦的是腹部的伤口。他小腹处被剖开三寸多长的豁口,血污与冥油往外涌出,而且他腹部甚至还被塞入了什麽东西……
弓筵月仅能动的那只眼睛,颤抖着抬起睫毛,满是死气的望着暗沉沉的天。
直到羡泽不可置信的面容出现在他视野里,喃喃道:「……弓筵月。」
弓筵月缓缓挪过眼睛。她面上还有着雾气的湿润,几缕发丝贴在鬓角,看衣衫风格是从中原南部刚刚回来……
他第一次在羡泽面上看到了惊惧与心痛,弓筵月一瞬间几乎想要扯出笑容安慰她。只是他很快感受面上的刺痛与僵硬,他觉得自己必然要不好看了,想要抬起左手挡住自己的左脸,却只抬起了半臂与肩膀……
羡泽声音有些发颤:「到底是谁?是谁做的!」
魔气又开始汹涌的侵吞身躯,弓筵月在剧痛之下抽搐起来,尾巴在台阶上痉挛甩动,几乎要滚倒下去,羡泽察觉到他腰腹中的异常,一只手抓住他右腕,一只手探向他腰腹的伤口。
不要。不要!
弓筵月却已经疼的叫不出声来,几乎快昏死过去。
羡泽手探入他腰腹的伤口,伤口中挤出了大团冥油,以及几块……随处可见的圆形石头,甚至有些石头还有并不圆润的尖角。
……有人把石头塞到了他肚子里。
弓筵月已经要疯了,他嗓子中发出嗬嗬低响,摇着头竟然笑起来:「……他说丶他说我……一个半妖也该肖想丶尊上……他说我肯定以为自己会能肚子里……能装……」
羡泽紧皱起眉头:「他?谁?!」
弓筵月回答不出来。
她反倒是心里渐渐有数,回过头和身後的人交换了眼神。
弓筵月这才注意到,她身後隔几层台阶上,一个戴着竹笠穿布衣的男人立在昏暗与湿雾中。男人腰间横挎有好几把宽窄各异的刀,粗粝的手指按在刀柄上,他微微抬起竹笠,露出有些胡茬的下颌,似乎也在审视着弓筵月。
第86章
羡泽道:「他是人吗?长得什麽模样?」
弓筵月眼皮已经抬不起来,进的气少出得多。
羡泽蹙起眉头,犹豫片刻,垂首将手探入自己灵海之中,手掌再度摊开时,掌心已经悬着一枚,远比之前大得多的金核。
她身後跟来的人一惊:「你现在是当自己的内丹是泡馍,四处掰吗?随手给一只半妖这麽大块内丹!」
羡泽并不受他的影响,将金核送入了弓筵月体内:「反正我也用不了金核。但说不定还用得上他。」
竹笠男人皱眉道:「用这些凡人做助力,你不如找一群种猪去犁地。」他看出来已经无法阻止,最终还是选择住嘴,似乎觉得有些陌生的看着羡泽。
弓筵月只感觉那金核入体的瞬间,灵海几乎被剥皮剔肉换了崭新,剧痛让他几乎要惨叫出声,但与此同时而来的是更平稳磅礴的灵力,流淌过他的经脉与全身,那几乎要侵吞他的魔气堪堪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