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绵绵秋雨,持续了半个多??月。他得知心爱的女子被迫成为山神新娘,崇神会??势力很大,他们惹不起。
他打算带三娘私奔,因??放心不下母亲,便想带母亲一起走。
可是他的母亲突然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并??未如她之前所言去世,而是楚氏的一个贵人子弟。
她与那人无媒苟合,初时??恩爱不疑,后??来色衰爱弛,最后??被他遗忘,走过??了许多??痴情女子都走过??的路。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走到私奔那一步。这里毕竟有她的家人,他的朋友,他们熟悉的一切。
他去找了他的生父,那个楚氏旁支子弟。希望生父看在一点骨血之情的份上,帮他救回三娘。
然而生父懦弱无担当,主母严厉咄咄逼人,直接命人打断了他的腿。
他断腿被人抬了回来,母亲帮他延医问药,他连私奔都做不到了,只好??拜托朋友变卖家产,试着解救三娘。
八月十五越来越近,他越来越绝望。
母亲看不下去,去了楚家讨说法。楚家主母却诬蔑她是娼妓,搞了野种来楚家讹钱。
那天夜里,他的母亲为了自证清白,一头碰死??在楚家大门外??的石狮子上。
楚家人嫌晦气,将尸体抬到了他家门口,并??敲响了门。
他拖着两条断腿滚下床,爬到门外??。
推开门,便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母亲。
雨水淋湿了她的衣服,血液从额头一直往下流了许多??,被雨水晕染开,好??似在她身上开了大片的彼岸花。
她静静地躺在那,已经没了鼻息。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感受不到悲伤的情绪,这一刻,他只觉得不真实。
就像做梦一样,灵魂飘飘忽忽地抽离,麻木地看着惨淡的人世间。
清凉的雨丝扑到脸上,他抬头看被雨幕笼罩的黑色夜空,忽然心有所感。
像是被一种直觉驱动着,他拖着两条断腿,艰难地向外??爬行。爬到大门外??,爬到巷子口,身后??迤逦出两道血迹,被雨水打散,化??开。
他爬到了他和??她最喜欢的那棵桂花树下。
然后??看到他最心爱的女子,吊在了桂花树上。
他坐在漆黑的雨夜里,放声大哭,又纵声大笑。
无人成全我,无人怜悯我,无人记得我。风雨如雾,夜色如波。
我是谁?我是什么?我与那任人践踏的蝼蚁有何不同?
为何有人高贵?为何有人低贱?为何恶毒者享尽荣华?为何良善者受尽欺凌?天何以为天?地何以为地?
什么是道?
阴不成阴,阳不成阳,黑不成黑,白不成白。
玲珑河里流淌着肮脏,千里良田里生长着罪孽。
所有人都有罪,所有人都该死??。
这就是道。
在桂花树下枯坐了三个月、奄奄一息之际,他悟道了。
尽管,他悟出的道,在世人眼里,算是一种“邪修”。
但是那又怎样呢,无所谓,反正,他会??倾灭这座罪孽的城池。
为此,他抛弃了肉身,甚至抛弃了其余两魂七魄,只余一缕地魂。
这缕地魂里刻着他最深刻的、永不磨灭的仇恨。
地魂附身了城主,成为这座城池最尊贵的人。
他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他点头哈腰,那个严厉的主母对他殷勤谄媚。
他笑了。
……
两百七十四年。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楚言章大笑过??后??,说道:“若要我回头,除非天倾地灭,银河倒泄!”他说着,伸手一招,一杆银枪飞入他手中,吓得周围宾客连连倒退。
楚言章持枪跳下朝阙楼,宽大的衣摆迎风飘舞。云轻知道此刻的他非家庙那夜可比,她肃容向后??跳了一下拉开距离,直接催动玄剑飞向他面门。
朝阙楼上弹唱的女子们看到此景,吓得花容失色,呀呀尖叫,乱成一团。
楚言章落地后??一枪挑开玄剑,枪尖与剑刃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玄剑方撤,江白榆的飞剑又至,楚言章一脚踢飞精钢剑,翻了个身在空中把??枪尖往青石地面上一插,催动力量。
云轻对这一招并??不陌生,江白榆也用过??。青石地面以枪尖为中心形成一片波纹向外??扩散,众人纷纷跳散,随后提剑迎击。
一边挥剑,浮雪一边说道:“明明始作俑者是那只金毛犼,你不去找他报仇,干嘛处心积虑的欺负普通老百姓?”
楚言章冷笑:“野兽吃人固然该杀,人吃人,却更??加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