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是来考武举的呀?没有武器考什么?”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本来就是嘛。”
城尉纠结得头发都快掉光了,好在公子的命令下来了。
“所有自称考武举的,都过来这边报名登记,把你身上所带的武器,哪怕是一根针,也给我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旦在城里闹事,不仅武器要没收,人也要下狱。听懂了没有?”
“懂懂懂,我们马上去登记。”
……
虽然还是有点忙乱,但勉强还在掌控之内。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带武器进城的人越来越多,城尉心头直跳,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拿着刀枪剑戟的平头老百姓在路上走。
自从商君变法以来,这场景多稀罕呢。
而人一多,武器一多,又怎么可能不生乱呢?
何况有不少都是六国的旧民,本身就有仇,那一言不合就吵架,吵了三句就动手。只要有两个人打架,就有可能变成两群人打架,然后一起被丢进咸阳监狱里。
廷尉上下叫苦不迭,为这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心生埋怨。
终于有一日,廷尉登门拜访,找上了李斯。
李斯心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还是笑容可掬地招待客人。
“廷尉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喝茶?”
“唉。”廷尉重重地叹了口气。
“廷尉因何叹气啊?”李斯明知故问。
“丞相近日是从来没出过门吗?”廷尉阴阳怪气,“这满大街能看到一百种种武器,街道市场每天处理的斗殴就有十几件,这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丞相还有心情喝茶呢?”
“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李斯一脸无奈。
“丞相为百官之首,有规劝陛下的责任。你不管谁管呢?”廷尉不满。
“我管什么?我能管谁?”李斯苦笑。
“当然是管管我们这位头脑发热的陛下。”廷尉忍不住道,“你看看他登基之后的这几个策略,大赦天下,放出了一堆囚犯;改革律法,动摇国本不说,还弄得人心浮乱;停止修建骊山陵,真难为他想得出来,简直不孝已极!”
“廷尉慎言!”李斯神色一变。
“什么我慎言,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敢说而已。丞相难道心里就没有非议吗?”廷尉愤愤不平。
李斯心道我虽有非议,也就在心里非议罢了,我可不像你,非要说出来。这不是找死吗?
他幽幽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廷尉却以为说中了他的心事,接着道:“改革军制,那就更是儿戏了。草原上匈奴那么多,始皇陛下在时遣蒙恬将军带三十万大军去抵御匈奴,并且修建长城,结果他一句话就解散了大军!——解散大军!我活了这一辈子,从来没听过这么离谱的决定!”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加重了那几个字。
李斯默默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你这话对我说有什么用?当日在朝堂上怎么不力谏陛下?”
“那天我哪有这个机会?”廷尉说起这个更气,“陛下直接把修改律法的权力交给御史中丞了,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意见?我才是廷尉!这修改律法本来应该是我的责任!”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李斯再清楚不过,朝廷的一切纷争都是权力的纷争。
改革律法动摇的是法家的基本权利,而廷尉既然是大秦的廷尉,他就不可能不是法家的拥趸。
自商君变法以来,大秦的律法一直都非常严苛,好处是令行禁止不敢违抗,坏处是想要改革起来,确实有很多人反对。
廷尉就是反对的带头人之一。
廷尉为九卿之一,三公之下,司掌诏狱和律法,权力原本是很大的。
是的,“原本”。
自从新君上位之后,连丞相李斯都夹着尾巴做人,更别提廷尉了。
说句良心话,李斯真的不想掺和进这争端了,一不小心就是五马分尸的下场。
他有时候晚上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赵高和胡亥的人头,鲜血淋漓,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北阙门的箭虽然没有射在李斯身上,但是赵高和胡亥的血却溅在了他的眼睛里。
李斯忘不了,也不敢忘。
他只想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混个善终,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斯又想叹气了,他垂眸看着茶汤,一点想喝的意思都没有。
“廷尉既有异议,何不上奏陛下?”
“呵。”廷尉冷笑一声,“好像我上了奏,陛下就能看到似的。难不成他现在在咸阳宫?”
果然。李斯闭了闭眼,知道事情要糟。
“廷尉此言何意,陛下怎会不在咸阳宫呢?”他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廷尉定定地看着他,皱眉道:“丞相是认真的吗?陛下已经半个月没有上朝了,年纪轻轻的,生病的话要生这么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