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车驾亲征,一别之后城中空寂。
是日夜里,江宜与狄飞白泛舟湖心,兽首座静静兀立,狄飞白将篙扎入水中,小船停靠在兽首座附近。
“我还是头一回来这里,”狄飞白说,“这种机关,当真没见过。”
他蹲在船头,端详牛首,似乎在研究风霜侵蚀的痕迹。
江宜道:“郢王殿下从没有带你来过么?”
“毋宁说,他自己也知道,我讨厌这些地方,又怎么会特意来讨嫌。”
那时候李裕对寻仙问道的执着,几乎到了弃家不顾的地步,狄飞白早已心中不满,眼不见为净,若非要跟随善见道人学剑,连洞玄观也不会去,自然也从未来过霖宫。
先前已听江宜讲过出入霖宫的机关,狄飞白将手伸入兽首口中,探得铜环,启动机关后果然一阵风起浪涌。巨大宫殿破水而出。
此番动静,若非深夜,若非郢王已离城南下,确是隐瞒不住。
“偷自家东西的感觉怎么样?”江宜打趣问道。
狄飞白佯装耳聋,面带惊讶,边走边打量这座八百年前的行宫。建筑的材质似冰而非玉,星光穿透穹顶,纵深约五十步有余,殿堂中放置着一尊青石板。
“这就是……”狄飞白伸手欲摸,“登仙圣迹图?”
青石板回应似的,亮起一层朦胧光晕,吓了狄飞白一跳,一个声音道:“竟然到我的地盘上偷东西。”
狄飞白、江宜:“……”
漭滉现出真身。原来此前一直盘坐在青石座上,那一手冷光也是祂招来吓唬人的。漭滉手中一壶清酒,香气隽永,飘散在空气里,闻着都要醉了。
“哎,怎么是这个反应?”漭滉面带微笑,不满道,“听见我说话,不应该先大惊小怪,再强作镇定,大喝一声‘什么人’么?”
“早就知道阁下不会缺席了。”江宜一笑道。
“知道还敢来,还真是有些胆量。”
江宜十分诚恳,拱手让了一礼:“借贵宝地镇物一用,不知雨师肯不肯行方便呢?”
漭滉稳坐不动,那样子似乎是拒绝了,又好奇问:“难道你小子,也是这样管屏翳和丰隆借东西的?哈哈,难怪把屏翳气得够呛。”
就是不问自取,才会生气吧……狄飞白心想。他仍握着牙飞剑,预备谈不拢就只好动手硬抢了,虽则从与天弓一战看来,他只有挨打的份,不过未战先输不是他的道理。
江宜却道:“我也很好奇,原来这些东西,还要我自己来借,而不是诸位拱手送上。”
漭滉:“……”
祂一时神色莫名,认真端详面前这个书生——人虽文弱,说话却有股不怕死的劲。
“难道不是么?否则,让作为天书台的江宜,在人世间存活下来的意义又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