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时,柳如烟已经背着包站在了小镇的路口。
背包很轻,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张刚从邮局取出来的、薄薄的银行卡。
昨天从面馆出来后,她没再回临时住的小旅馆,就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半宿。
夜风带着露水的凉,吹得她后颈僵,却也吹醒了那点短暂的恍惚——她不该留在这儿的。
那个叫袁朗的男人,那双眼睛太亮了,亮得像能穿透她用五年时间筑起的壳。
他的每一句“闲聊”,每一个看似随意的眼神,都像细密的针,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看穿了什么,但“阿烟”的本能在尖叫:危险,快离开。
卧底五年,她学会的第一课就是“识趣”。知道什么时候该藏,什么时候该走,不该贪恋任何一点不属于“影子”的温暖。
这小镇的阳光、牛肉面的香气、甚至是水果摊主那句嘟囔的“怪人”,都是偷来的平静,攥不住,也不该攥。
“姑娘,去哪?”一辆老旧的长途客车停在路边,司机探出头问,嗓门粗粝,带着清晨的沙哑。
柳如烟抬头看了眼车头模糊的路线牌,终点是几百公里外的一座地级市。
她没听过那名字,也好,越陌生的地方,越安全。
“就这辆。”她递过钱,声音还带着点没睡够的哑。
司机接过钱,扯了张票给她:“上车吧,再等十分钟就走。”
车上没几个人,大多是背着行囊的本地人,带着点出门谋生的疲惫。
柳如烟选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把背包抱在怀里。
这是她在毒枭身边养成的习惯,重要的东西必须贴着身体,后背要靠着最安全的角落。
她靠窗坐下,玻璃上蒙着层薄灰,映出她模糊的脸。头长了些,遮着眉骨,脸色是常年不见光的白,只有眼睛黑沉沉的,像落了层雾。
她试着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个“放松”的表情,结果肌肉僵硬得像生了锈,最后只化成一声极轻的叹息,散在车厢的冷空气中。
车开了。
轮胎碾过青石板路,出“咕噜”的声响,慢慢驶离小镇中心。柳如烟掀开窗帘一角,往后看。
晨光刚好漫过街边的老槐树,把树影拉得很长。昨天那家面馆的门还关着,大概还没到开门的时辰。
水果摊前,摊主正弯腰摆着芒果,黄澄澄的一堆,在晨光里亮得晃眼。
她就这么看了一眼,很快放下窗帘,像怕被什么东西勾住似的。
这小镇,像个短暂的梦。
她是柳如烟,不是“阿烟”了,但“阿烟”留下的疤,刻在骨头上,哪能说抹就抹。
客车驶出小镇,拐上了坑坑洼洼的土路。车身开始颠簸,柳如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可脑子里却忍不住蹦出那个叫袁朗的男人。
他坐在面馆里,指尖转着筷子,眼里带着笑,问她“是不是本地人”。他的语气太自然了,自然得像在拉家常,可那眼神里的锐利,藏得再深,也瞒不过她这种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人。
他是军人。她几乎能肯定。那种沉稳的站姿,说话时不经意间透出的气场,还有看人的眼神——不是普通人的好奇,是审视,是带着某种目的的观察。
他为什么要注意她?是她昨天的反应太反常,还是……他本来就在查什么?
柳如烟的指尖掐进了掌心,疼意让她清醒了些。别想了。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为什么注意她,只要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