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答案,解凤惜的唇角隐隐浮现出一丝笑意。
“不用你做到那个程度。只是你师兄天性耿纯介直,不会有那些争权夺利的心思。
若来日你终成大事,对你师兄或王或礼,或削或贬……总归不要伤及他的性命,给他一个善终。”
解凤惜和向烽是多年师徒,情分非同寻常。
如今人之将死,他的遗言里竟有一多半,都是在为这个从玄衣司起就跟随自己的弟子考量。
叶争流郑重道:“我对师兄敬爱有加,必不会落到您担心的那个地步。”
点点头,解凤惜又道:“至于你……”
大概是由于先前交代的那一通话太耗精力,解凤惜的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他暂时停顿一下,轻呵一口气,连靠着山石的后背都有些疲惫地向下滑落了一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两指从袖子里夹出一柄雕成凤凰形状的玉质令牌来。
叶争流注意到,就在那令牌递出袖子的同时,它自和解凤惜手指接触的地方开始,一寸一寸地向上染上了华丽如焰的轻红色。
“这是凤凰令……你把它收好。回去后拿这个给你师兄和三娘他们看了,他们自然知道我的心意。”
叶争流双手接过,那小小一枚令牌托在她的掌心上,竟觉有如千钧之重。
那一刻,叶争流的手掌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又把那枚冰冷的玉佩紧紧握住。
凤凰头顶的羽翎、拖曳的长尾、还有展开的一双翅膀,全都凹凸不平地硌进叶争流的皮肤,带来一阵长久而酸胀的钝痛。
解凤惜笑了一笑,勉强抬起手来,对叶争流最后摆了摆。
他想起和
这个小徒弟相处的一点一滴。
曾经他也抱有和应鸾星相同的疑惑,好奇过叶争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来历。
但到了现在,那些反而都不重要了。
对于解凤惜来说,重要的只有这个名为叶争流的少女,她做了他的徒弟。
“汝既不为公卿女……料来日必为公卿。”
“去吧,“解凤惜柔和地催促叶争流:“难道我还真让你一天之内给两个师父送终吗?”
“……”
“你还不走,是要看我的死相吗?”
“……”
解凤惜无奈道:“离开吧,生死之事,我不欲给他人看见。”
“……”
当叶争流捏着那块令牌站起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肩头都在战栗。
解凤惜又笑着催了她一声。
“去。”
“……”
叶争流没有转身,只有双脚朝身后的方向一连退了几步。
然而在看到解凤惜脸上宁静平和的笑意之时,她整个人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锁链猛然绊住。
那一瞬间,叶争流的大脑完全空白了一刻。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扯住了解凤惜的袖子,不知从何而起的眼泪,也打湿了他的一片衣角。
解凤惜摸索到自己身上的湿润,极其悠长地叹了口气。
倘若不是已经失却力气,他大概要再揉一揉自己的眉心。
早知道就把凤凰令直接给她,不交代那些杂七杂八的话。
“怎么当真哭了?”
解凤惜的头轻轻摇晃了一下,忽然回忆起这个小徒弟似乎在裴松
泉面前也哭过一回。
早知道这姑娘是一头倔驴,倘若逆着毛摸,她前脚笑嘻嘻,后脚尥蹶子;但要是顺着她的毛对她好,她便也回馈给对方一片真心实意。
“对不起。”叶争流压抑着自己此刻的颤抖,她紧咬牙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断续地从齿缝里把话语连缀成句:“我……没有办法救你。”
她的呼吸声还凝滞而沉重,但解凤惜从叶争流窸窣的动作分辨出,她已经强逼着自己忍回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