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守在养心殿的都是奚无伤。
这几日,太子奚玉辞也?不?知道怎么?会忽然病了,病的一塌糊涂,病的连床都下不?了了。
那一瞬间,奚仲柏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睁大,他气得想要开口说?话,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正当壮年、无所不?能的陛下,他还想要如往常一样对着奚无伤破口大骂。
可是方才的那一番话早就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此时除了模糊不?清的呜咽之外?,奚仲柏根本就说?不?出来任何话。
他只?能看着自?己往日这个不?受重视的儿子,站在病榻前用那样冰冷的眼光丝丝地盯着他。
他的眼神冰冷的就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奚无伤盯着奚仲柏,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怨恨,直到方才奚仲柏说?出来那些话之前,他对他的父皇还是有些许不?切实际的期许的。
说?不?定,他临死前会念着他这个不?受宠的儿子一些。
可惜,满心期望得到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失望。
失望久了,也?就觉得没那么?失望了。
奚仲柏神色平静地站在床榻边,他的视线从奚仲柏惨败的面容上掠过,最后微微一笑,“父皇,您方才说?的话,儿子都听见?了。”
“传位于儿臣,命皇后殉葬,赐死太子,放心,父皇,您的遗愿很快就能实现了,到时候你们一家人子人又能在地下团聚。”
话音刚落,奚仲柏就咽气了,临死前,死不?瞑目,一代帝王就这样被活活气死了。
见?此,一滴泪缓缓从奚无伤的右眼中坠落。
他没有去擦泪,而是任由那滴泪沿着他的面容缓缓落下。
他弯腰伸手替奚仲柏将眼眸合上,随后走?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圣旨,于是他缓缓走?出了养心殿,等到出了养心殿的时候,他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不?是难过,而是喜悦。
从此以后,这天下就是他做主了,再也?没有人能瞧不?起他了。
他以后要谁死,谁就得去死。
看见?圣旨的时候,满朝文?武虽然都觉得不?可置信,可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不?信也?只?能相信了。
且此时塞外?正在打仗,军|队也?回不?来,便是想要护主也?没有办法?。
奚无伤命人将这些文?武百官都困在了宫殿中,但凡有人敢出言不?逊,吩咐侍卫直接动手杀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个新帝本就不?愿意用旧臣,识相的留着,不?识相的就杀了。
旧事。
奚无伤的生母早死,还是被奚仲柏活活逼死的,临死前,他的生母将他唤到?了自己的身边,而后她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拔下了鬓发间的金钗,而后她用?金钗锋利的尾端狠狠从他的右脸上划过?。
其?实那道疤应该是横跨奚无伤的一整张脸,可惜到?了最?后,他的生母还是心软了。
他的生母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平日里对奴仆都不曾说过?什么重话,她是丞相府的庶女,虽说是庶女,可丞相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若是嫁给了旁人,柳玥以后的日子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可到?底也是锦衣玉食,听说当年柳丞相已?经替她找好?了合适的夫婿人选。
只等?着?谈婚论嫁了。
可偏偏先帝赐下了的一桩婚事,毁了奚仲柏,也毁了柳玥。
到?头来这桩婚事又毁了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当初奚无伤虽然年纪尚小,可他已?经开始记事了,他知?道自己的母后服用?了毒酒,他听到?生母的呼唤之后,就走到?了母亲的身边。
不等?他反应过?来,奚无伤就觉得面上一痛,鲜血如同?红雨一般蔓延开来,在一片浓厚的鲜血之中,他看?见了母后凄然一笑,而后就长久地阖上了眼,“无伤,别怪娘……”
金钗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奚无伤跪在地上,半张脸满是鲜血,半张脸都是泪水。
他想要伸手去?碰一碰母后的鼻息,可到?最?后也只是将那支金钗从地上捡了起来,紧紧地握在手中。
不恨,如何才能不恨?
柳氏一族全都死了,奚仲柏却?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他闯进了坤宁宫,一眼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柳玥,还有已?经毁容的奚无伤。
奚仲柏首先便是觉得不可置信,与她当了这么几年的夫妻,他很清楚柳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起来柔弱,却?比任何人都要贱人。
她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死了?
柳丞相牵扯到?了谋反的事情,且还公然在朝堂之上辱骂他,他没将柳丞相五马分尸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奚仲柏不觉得柳玥会寻死,可是这一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莫名觉得心中是一片慌乱,尤其?是在看?见奚无伤的右脸满是鲜血的时候。
于是奚仲柏没由来的心中一慌,他快步走到?了柳玥的身边,却?见她早已?是双眼紧闭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没想到?柳玥居然敢自尽,后宫嫔妃自戕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她怎么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就算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自己的亲人想想。
只是脑海中甫一浮现这个念头,奚仲柏就觉得似乎是有些地方不对劲,仔细思索之后这才想起来,柳府中的人早就被他杀完了。
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明明是柳丞相自寻死路,柳丞相桃李满天?下,他仗着?功绩在朝堂上辱骂先帝,若是不严惩他,只怕明日就又有百十来个人来挑衅他这个帝王的尊严了。